东北·土阳沟
那阳光亮得刺眼,直射在土阳沟那条坑洼的土道上,两旁虽有植被,可此时临近正午,两旁的树即便再高也起不到任何遮阴的作用。用肉眼便能窥到的热浪使这条不宽也不窄的沟沟,更像是那话本中描写的火焰山山脚,就是一个字‘热’!换个字‘晒’!
阳沟单听名字就知道,这里是穷乡僻壤之地,不论是向前几百里还是向后都不会有人家。虽然给这样的评价但还是有可取值的。土阳沟土道宽约百米,走车绝对不是问题,两旁植被茂盛。说白了土阳沟就是两座高山中间的夹缝。
这天然地势虽便于通行,但却很少有车从这里走人也少,但今日不同非常不同。土道上零零散散躺着几具尸体,再往前只见一伙难民瘫坐在地上,几个手持或锄头或砍刀的年轻男子正将他们这帮人团团围在中间。人群中时不时传来抽泣之声,一家几个团团抱在一起发着抖就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两名土匪压着一灰头土脸的姑娘,强行让她跪在那站在大石头上的男人面前。在她身边不远处还跪着一青年男人,那男人一脸讨好看着石头上站着的土匪头子,只是那土匪头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姑娘双眼泛红却不是想哭,而是恨,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要跪在这个杀人凶手面前。加之这几日休息的不好,她的身体与精神都消耗过大,长时间缺水口中干涩难耐,嘴唇因干裂带来的轻微痛感,也是为了缓解情绪,她轻舔唇瓣虽对于两边起不到多大的缓解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大石头上的土匪头子江湖号称义天虎,脚蹬皮靴手里拿着把盒子炮正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他身边站着一个梳着中分的一瘦小中年男人,那人口歪眼斜鼻翼上那颗大黑痣尤为显眼。歪嘴可能是想笑,但他本身嘴歪眼斜做出来的表情更是狰狞扭曲,他朝义天虎笑着道:“当...当家的!这丫头看长相确实不赖!”
跪在一旁的青年男人附和道:“对!她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美人!就她刚刚死了的那个姑姑识文断字的她也识字......说不定...说不定以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义天虎再次看向那姑娘问道:“你叫罗淼是吗?挺好...是个美人胚子!走吧!跟爷们几个上山,有你的好处。”土匪听到大当家这话都纷纷起哄,再看那跪跪在地上的罗淼不单没有面露惧色反而笑着说了句什么。
哄闹之声太大,义天虎只是看到了口型没有听到具体说的什么,示意众人闭嘴后罗淼抬起头大声吼道:“我呸!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们这帮东西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个小时前,他们这帮人虽然艰难但好在脚下有希望,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罗淼和姑姑宫碧华同这伙难民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他们来自不同村庄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无家可归。有的人村子被屠有的人村子被烧,总之他们是同病相怜之人。罗淼的姑姑在刚刚奔逃时死在了土匪手中,而那跪在地上的青年男人却是将她推出来讨好土匪的一个同村人。
那人在村子里本就名声不好时常偷鸡摸狗,现在自己的父亲就倒在一旁他也全然不在意,为了活下去为了能交给土匪点见面礼,他把罗淼推了出去。罗淼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大不了就是一死用不着害怕,抚养自己长大的姑姑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死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原本也不知要去哪里的自己,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她知道她会激怒土匪,当歪嘴那一巴掌挥下来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在说废话歪爷把你舌头拔下来!当家的把她和这帮人都带走不就完了!这地界不能呆太久。”
义天虎没说话算是默认,就在这帮土匪赶着众人起身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接着身边架着罗淼的人肩膀便中了一枪!手里握着的砍刀应声落地。紧接着就是整个山沟里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响!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也算有些经验,听到这声音她立刻蹲下挪动身体斜靠在土堆旁,遇到枪战第一件事情就是蹲下找个地方隐藏自己,这已经成了习惯性条件反射。
听到枪声土匪乱作一团,他们这伙柳子组建时间不长手里家伙也不齐全,很多人都还拿着锄头连抢都混不上,遇到强敌只能赶紧抱头鼠窜。紧接着又是几枪直击几个土匪的胸膛,坐在地上的难民纷纷往树林里跑。
义天虎指着罗淼吼道:“带上她走!”歪嘴听到这话立刻揪起罗淼的衣领便要往树林里拽。
也不曾回头看,歪嘴顿觉揪着那丫头的手腕一阵疼!不得已松了手回头一看,不知那丫头手里何时多了把匕首。歪嘴回身一脚踹在罗淼腹部,下一秒掏出枪对准她。又是一枪但这一枪不是歪嘴打出而是来自不远处,歪嘴身形不稳那一枪打在了罗淼身后靠着的土堆上。见远处举着盒子炮跑来的人,他啐了一口奔向树林。
罗淼不知道远处而来的是些什么人,她知道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拿匕首是她一直藏在袖口防身用的,虽然她那点伎俩遇到强壮的人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揣在身上就会觉得莫名心安,没想到今天还真起作用了。傻傻的笑着匕首抵在脖子上,咬住牙就在即将对自己下狠手时,一个声音仿佛再喊她......
“姑娘!我们是好人!你先把刀放下冷静点!”
也不知道是谁再喊,罗淼慢慢睁开眼睛却没有急于寻找说话的人而是警惕着看了看四周。数了数这帮大概二三十人的队伍手里个个拿着枪,此时都瞄着树林怕那群土匪折回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蹲下身,他收起枪举起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罗淼打量着他却没有放下刀。
“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刚刚是看到土匪欺负百姓我们才出手的,你把刀放下别做傻事。”此人虽一身农户家人打扮却显得很精神,再看容貌,鼻梁高挺眉眼之中透露着英气,但眼角微微上扬,唇角尖细......细看之下又有种男生女相的错觉。
罗淼依旧不说话看着他,男人顿了顿介绍起自己道:“我叫陆嘉勋...我们是...我们是好人,姑娘这里现在很危险,你先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罗淼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刀陆嘉勋有些着急又附了一句“姑娘请你相信我,我们是中国人不是坏人。”听到‘中国人’这三个字,罗淼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刀,陆嘉勋愣了愣后长舒一口气。
他们要走而且是立刻就要出发,她奔到姑姑尸体面前重重跪在地上,泪水决堤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所有人都转过头望向她,陆嘉勋想上前却终是没有迈出那一步。她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仿佛这山谷中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捂住嘴恨恨得咬了自己一口她收住哭喊之声,松口后大口喘着气才算平复好情绪。
她掰开姑姑那只紧紧握着死也不肯松开的拳头,意料之中的物饰安静地躺在姑姑的掌心里,也只有这东西能让姑姑宁死也不能放手了。那是一枚翡翠戒指,记得姑姑说过那戒指有很重要的意义,对姑姑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幸好这东西还在,今后不管她罗淼走到哪里这东西都是个念想。她很想把姑姑的尸体掩埋或者带上一起走,但她不能...莫说陆嘉勋不会愿意就算他愿意也不能带。这里很危险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她就住在这个地界周围有什么样的势力她一清二楚。陆嘉勋救了她,她不能因为姑姑的尸体连累他们。
戴上那枚翡翠戒指,跪着向后挪了几步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作别。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陆嘉勋面前鞠了一躬道:“谢谢您救了我,我罗淼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
陆嘉勋话到嘴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要安慰一下吗?不...眼前这个女孩不需要任何安慰。
此刻陆嘉勋才真真正正看清罗淼的面貌,脸上虽然故意摸了泥巴但掩盖不住那白皙的肌肤,一双杏仁眼清澈明亮,虽然整个人现在看起来很糟糕的一种状态,但梳洗休息几日后,她绝对算得上是个标致美人。她仿佛有一种让别人无法拒绝任何请求的能力,前提是如果她真的开口求人的话,但显然她不会。
不再做停留立即出发,罗淼不知道他们这帮人要去哪里,但显然目前只有跟着他们才是安全的。她没有亲戚可以投靠,虽然这些年跟姑姑走过好几个地方,但每次换地方都是提前研究好路线才动身,这次是被迫的所以毫无准备。没有目标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只能先跟着陆嘉勋到一个他口中的安全地方。
她自诩一向看人准,她认为陆嘉勋不是坏人。陆嘉勋看了看手表转头对一旁的人道:“阿远,还有半个小时十二点,前面就到鸭儿河上游了,穿过那片河岸到树林里我们就安全了,让兄弟们都加把劲。”阿远点点头朗声招呼了一句,所有人又都加快了脚步。
阿远抬头看了看自顾自道:“刚刚还万里无云,这怎么一下子就要下雨的感觉。”
刚入这一带,天上那刺眼的阳光似乎不见了外带着吹起了阵阵凉风。罗淼抬起头看向天空,只见天上云层逐渐增厚挡住了那毒辣的日头,朝远处望去乌云翻滚怕是要带来一场狂风骤雨。忽的...那远处好像有一个黑点...又像是黑云黑色的云,要说黑云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那片速度未免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