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以前接温向晨的电话,是公益广告老太太说“忙,都忙”的心情,如今,绝对是老太太陷进沙发里对闪着雪花的电视机深深无力的心情。
怎样都无所谓了。陆离这样想。越是这样想,他挂完电话后就越生气。
看着自己眼下冒着热气在惨白灯光下泛着滑嫩色泽的芹菜饺子,陆离第数次产生了摔碗发泄的想法,却是输给了现实——他饿了。
以及,摔完后的残骸,得由自己收拾。
得不偿失啊。
他乖乖拿起筷子,耳边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这使他吃饭变得极其专注,以至于可以什么都不想的就把饺子吃完。
吃完后,他把碗筷送进水槽冲洗。冲洗完毕,将碗筷归位,走到玄关,按下门外壁灯的开关,为温向晨晚归留盏灯。
温向晨说,她今晚会回来。
她显然吃不到陆离一直以来最拿手的饺子,即使她的停留短暂而形式化。
饺子吃多了,嘴里醋味浓重,凭水是化解不开的。陆离扔了两颗益达进嘴,想用益达的味道冲淡醋味。
百试不爽。
他打开课本。从课本间悄然飘出一张A4大白纸,片刻间让他想起了那个少年。
“你写吗?”
陆离捻起白纸。
“不想写,一千五百字,我跟你又没仇。”
揉成纸团,抛物线消失在垃圾桶的那端。
醒来时,他趴在课桌台灯下方,脖子保持向右歪,右手握着写字用的黑色水笔,左膀子被压在脸下,抬起时旋起一阵剧烈的麻木。
脖子酸痛无比,头也有点疼,陆离舍弃任何多余动作,缓慢的调动四肢,尽力去舒展。他按亮手机屏幕,屏幕上的时间不足让他迟到。他有些泄气,因为一旦过点迟到,他就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去上学。
等他终于有力气走出卧室,似是检查东西有没有少的环看四周,他得出结论,那人昨夜没有回来。
静静的立在客厅中央挠了挠头,陆离倍感疲乏。
这就是家长吧。总是做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像是小时候养的小宠物,发现不见了的时候家长永远会说是它自己跑掉的。像是说好了某件事情,到头来一场空时家长嘴里的“我本来就没答应”这样的理所当然。像是被指责时的辩解,一次又一次的被家长打断。像是……像是说好了会回来,可是回家的道路永远那么漫长,就像是路途中有无数障碍和无数理由,来不及去拯救。
该习惯了,早该习惯了。
陆离厌恶的抿唇成一线,拖着沉重的身子去衣柜那儿取干净的换洗衣物。
清晨已经够糟糕了,他不能影响一整天都这么糟糕下去。
刷刷的洗完澡,他的时间就只够去学校了。陆离安慰自己,夏天的风够热,一定能在到校前吹干。再说他也喜欢自然风,不喜欢吹风机“嗡嗡嗡”的在耳边作响。
于是,秉着“一定能吹干”的信念,陆离骑着自行车,窜行在去学校的路上。未上桥,他眼尖的瞥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当下真真切切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不多想,收收下颚,手握紧扶手,骑车来了一个“S”形的单人绕道。其结果是,动作太过明显,反而很快吸引去少年的目光。
“喂,陆离。”
少年挥手,陆离扬长而过。
“你干嘛假装看不见我。”骑到并肩,方再次开口。
“既然你都知道是假装,何必还来问。”
“那是我自取其辱了?”
陆离鼻子发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少年别过头看路,没有生气,幽幽道:“以后我就那儿等你,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陆离看他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
“那不就行了。”
“可是我没朋友,没有人陪我上下学。”
陆离顿了顿,“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也没朋友,”他转头看他,“而且,也不会有。”
陆离笑了,“确实,你说的一点儿没错。但是,为什么?”
少年耸耸肩,“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