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恩予坐在电脑前工作,同事拿给他一张明信片。
“你女朋友的字很漂亮啊,跟你真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嗯,那当然!”简恩予保存好文件夹,放在电脑桌面上,拿起那张明信片。
“恩予,你以前说过你的字体是行楷,那你朋友的字体是什么?跟你的笔法有相似,但是看不太懂。”
“哦,她这是钢笔写的行草。只能我看!”简恩予得意地笑了。
“切——”同事端了杯子,在简恩予的座位后面接了杯水走开了。
简恩予掩饰不住地开心,在明信片的字体上吻了一下。
小丫头的钢笔字行草只有我认识啊!简恩予把明信片放在桌上,笔触灵动,笔势连贯婉转。这是汪国真写的《剪不断的情愫》,他低声念到:
原想这一次远游/
就能忘记你秀美的双眸/
就能剪断/
丝丝缕缕的情愫/
和秋风也吹不落的忧愁/
谁曾想/
到头来/
山河依旧/
爱也依旧/
你的身影刚在身后/
又到前头。
简恩予拨通了安宛颜的电话:
“丫头,我特别想你。你在哪里?”
“在我们一起看过烟花的地方。”
简恩予想了想问道:“满天星宾馆?你在那里做什么?”
“等你。”
“好,我现在过去。不过,我要先回去看看咱妈。”
简恩予挂了电话感到今天心情格外的好。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九月十四日。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他匆匆收拾了一下,关上电脑。
安宛颜果然等在满天星宾馆的大厅里,她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正在和一个小男孩玩猜拳游戏。
简恩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小男孩连输了几次后特别郁闷,安宛颜开心地点点他的头,看了简恩予一眼,从包里找出一把糖果给他。小男孩高兴地捧了糖果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便跑开了。
简恩予走过去,看见安宛颜旁边摆着一个漂亮的装蛋糕的盒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简恩予提起蛋糕盒子问。
“重要的日子。”安宛颜从沙发上站起来,软软地倚在他肩上说。
安宛颜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穿一身洁白的蕾丝花边睡衣,犹如一朵从水中盛开来的白莲花。
简恩予拉上窗帘说:“丫头,这个房间会不会太高了?”
“是啊,27楼。跳下去不知道和坐跳楼机的感觉是不是一样。”安宛颜缓缓走来,“你说,会落得很慢吗?”
“胡说什么呢!”简恩予慌张地捧起她的脸。
“吓到你啦?”安宛颜微微一笑,眼神迷离,“开个玩笑嘛。”
简恩予紧张地抱住她,“不许开这种玩笑。”
安宛颜柔软地靠着他,简恩予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好香啊,是我送你的——KENZO莲花香水。”
“嗯。”安宛颜柔柔地推开他,转身去拆开茶几上的蛋糕包装。她幽幽地说:“你不是想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理解你的孤独,那是银碗里****,是清水里盛开莲花。”
“你还记得啊,这是我们一起看过的书上写的。”简恩予俯身揉揉她的头发,“你今天怎么了,我没认错人吧?”
安宛颜点燃蜡烛插在蛋糕上,“还不去洗澡,我等你出来吹蜡烛。”
简恩予从后面拥住她,“看你这个样子,我一秒也不想离开。”
安宛颜浅浅的笑了,“浴室是透明的,你可以看到我。”
简恩予夺过她手上的打火机和烟扔进垃圾桶,“等我一会儿。”
身后传来流水声,简恩予看见安宛颜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用开瓶器拧开软木塞,然后倒进酒杯里。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冬阳。
我会背水一战作殊死一搏的。
简恩予迅速地从浴室出来,头发上的水顺着脸流下来。
安宛颜已关掉房内的灯坐在地毯上,朦胧的烛光里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有没有表情。
简恩予缓缓走过去,好像听见安宛颜微弱的发出一点声音。
“丫头,房间很黑暗,你不怕吗?”
“有——你——在——啊。”安宛颜声线拉得很长,微微颤动着。
烛光跳跃摇摆,简恩予凑近她,“你什么时候已经先喝了?”
“艾薇送我的,我先尝尝有没有毒。”安宛颜神秘地一笑,摇晃着酒杯递给他,“师兄,你敢喝吗?”
简恩予接过酒杯,“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原来是小酣微醉啊!”他松了一口气,大口喝下去。安宛颜抬起颤抖的手又倒进去一些,简恩予看着她问:“丫头你少喝点,我去把灯打开。”
简恩予准备起身时,安宛颜轻轻拉住他衣角,“别嘛,先吹蜡烛好不好?”
“你今天太奇怪了。”简恩予转过身,安宛颜抱着他,一语不发。简恩予鼓足一口气吹灭了那些蜡烛,安宛颜沉沉地倒在他身上。“丫头,你怎么了?”简恩予扶起她,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脸。
简恩予紧张地起身去开灯,才发现门口处的房卡已经拔下来了。
不好了,她想做什么?简恩予拉开窗帘,远处幽暗的光线立刻装满房间。
安宛颜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他。“房卡呢?”简恩予跑过去扶起她,“你怎么了?安宛颜你怎么了?”
安宛颜只是望着他,幽幽地说:“简恩予,我们一起死吧。”
“你说什么傻话,房卡呢?”简恩予抱起她放在床上,自己在房间里找房卡。
没有,到处都没有。简恩予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走到门口翻开地毯,看见房卡果然压在门口的地毯下面。他插上房卡打开灯,立刻跑回床上去看安宛颜。
简恩予匆匆扶起她,脸色煞白,心慌乏力。这不是低血糖症喝了酒以后的样子。简恩予想到他爸爸,大声问:“安宛颜,你吃什么了?”他心下一紧,看看自己的手和身上,并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拿起酒杯仔细检查了一下,把那瓶红酒倒进浴室的洗脸台里,没有什么异物。简恩予扬起瓶底,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安宛颜,你吃什么了?”简恩予扔点酒瓶再次扶起她,安宛颜失色的脸幽幽地笑了一下。简恩予把手指伸进她嘴里掰开舌头用力抠着,“安宛颜你快吐,把你吃的东西吐出来。你不是要我死吗?你起来杀我啊!”
安宛颜软软地晕倒在他怀中。简恩予把头放在她胸口,心跳紊乱无序,眩晕,手抖,呼吸困难吃力。简恩予摸摸她的手,体温迅速下降渐渐冰冷。
“安宛颜,醒醒,你到底吃什么了?”
安宛颜无力地垂下手。简恩予找到外套想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他心里有些慌乱,打开安宛颜的包,也没有手机。手机呢?简恩予急得满头大汗,房间里的电话线被掐断了。一定是安宛颜预先弄坏的。简恩予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洗澡时无意中瞥见安宛颜背着他站在窗前待了一会儿。
那时候她把我们的手机扔下去了。简恩予喘了口气从浴室里拿出一条大浴巾裹在安宛颜身上,抱起她离开房间。
走廊里服务区的工作人员不知到哪里去了。简恩予前后张望着,忽然记起安宛颜对那个小个子女服务员说房间太冷要她去多拿两条毯子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太笨了,现在才意识到。简恩予顿了顿,跑去电梯前不停地按键。电梯上的按键纹丝不动。简恩予调整了姿势看过去:按键上用口香糖粘着硬币,外围还用透明胶死死贴住了。
简恩予无奈地冲到楼梯处,艰难地往下走。楼道里灯光昏暗,看不清前路。
他终于找到下一层的电梯,抱着安宛颜顺利来到一楼的服务区。
服务台后面,小个子的服务员正抱着毛毯瞪着眼珠子训一个小男孩。
“谁让你乱玩电话拨110的?”
小男孩委屈地嚼着泡泡糖说:“跟我玩游戏的姐姐说过一个小时拨通110就会有警察叔叔来做演习,很好玩的。”
简恩予看了安宛颜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抬起头走过去说:“那个姐姐说错了,她应该是要你拨120叫救护车。快点!”简恩予大吼道。
小个子服务员看见简恩予抱着裹了浴巾的安宛颜,慌慌张张地拿起听筒。
简恩予悄悄问她:“是不是跟你玩的姐姐教你用口香糖黏在硬币上面,再用胶带固定在29楼的电梯按键处?”
“嗯嗯。”小男孩摇摇头连连摆着小手,“我不能说。”
简恩予塞给他10元钱,“你去把电梯按键处的硬币拿走,再把按键擦干净。这钱归你了,快去,谁也不能说。”
“什么啊,你这小东西又干什么坏事了?”小个子服务员放下电话扬起手要打他。
小男孩一扭头快速地跑了。
“这孩子,净添乱!”服务员按下呼叫器,急忙叫来其他同事,“快来大厅服务区,有客人出事了。”她紧张地问简恩予,“我该怎么说啊?她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就说吃坏了东西,去医院洗胃。”
“哦。”
没事的,简恩予看了一眼安宛颜,应该来得及。
外面传来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记起从安宛颜家里出来时,安宛颜的妈妈自言自语地在房间里找着什么。速效降压药——简恩予笃定地望着她,她一定是把手术后妈妈该吃的药收起来自己吃了下去。脸色苍白,四肢冰冷,呼吸迟缓,休克。这是正常人血压急剧下降时会出现的症状,她还喝了些酒。
没事的,安宛颜。
简恩予坐在急救车里,看着昏迷不醒的安宛颜扭头对急救人员说:“抱歉,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