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蕤眼睛微眯,转过身,俯视墙下的男孩,那个男孩她见过,似乎叫大富,性格顽戾,对她,或者十分喜欢欺负傻子。
不过往日对于这个男孩,她向来不予理会,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还不值得她引她注意力。
这半年来,她并非无所事事,除了养伤识字,她默默修习前世的凌辰决,凌辰决乃是她父亲传给她的功法,当年她就是凭借着凌辰决,一举迈入大乘期,但是不知为何,到了大乘后期,凌辰决就露出了弊端,这也是当初为何她如何被大乘雷劫重伤的原因。凌辰决太过霸道,注重修身而嫌少修心,故而在大乘期时心生魔障,纵使被她压下,也难免伤及自身。
凌辰决,她默念几次,暗暗叹气,知晓凌辰决的弊端,但如今她也不得不修习,在她记忆的众多修仙之法中,只有凌辰决速度最快。要知道当年她的父亲正是凭借着凌辰决一剑破天,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建立了破天殿。
凌辰决的力量自不必说,她此生依旧会修习,但同时还要辅修心法才行,而三宗之中,唯有太和门的易心经最好,奈何入太和门只有和尚道士。剩下的有兰宗的玉清诀和上清宫的荼蘼决。
玉清诀,能够修习玉清诀的唯有兰宗掌门或者长老的关门弟子,可以说想要得到玉清诀难上加难。
而荼蘼决唯有上清宫主和圣女才能修习,更加不可能。
如此算来,唯有兰宗是最可行的方法,但是如何进入兰宗。这些日子,她一直想要从阿瞒口中套出三宗的信息,但是阿瞒却只字不言。
无可奈何,她又被困在这十万大山之中,想要出去绝非易事。
大富见往日的傻子依旧像以前那般漠视自己,心中气恼,便忍下怒气,朗声炫耀説:“傻子,今天阿爹要带我们到县城里玩,那边可多好吃的了”
容蕤被他这么一叫唤回神来,眯着眼睛,暗道县城,或许她也该出去走了走了,一直待着这里恐怕她真的会被这祥和的小村彻底磨去心中的恨意。
想到这里,她看向大富说:“县城,在什么方向?”
大富听了,忍不住多看看了傻子几眼,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半年前傻子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目光也不似往常那般呆滞,人也多了几分灵气,一头杂草般的头发被她理顺了,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许是经常在房内养伤的缘故,原本枯黄的皮肤也逐渐变得白皙滑嫩起来,总之整个人都和以前的傻子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傻子会一个人傻傻的在村子里乱转悠,现在的傻子每天坐在巫医家的土墙上对着村口的梨树发呆。
以前他们也曾来逗弄过她,但是傻子一点都不想理他们,而在巫医门前,他又不敢做些什么。想起巫医阿瞒,他总是想起那苦苦的药,自然不敢得罪阿瞒。
现在见傻子终于理会自己了,大富忍不住得意说:“县城远着内,阿爹得带着马车才能过去,你一个人是去不了的”
容蕤眉头皱了皱,转过身,继续对着村口发呆,她竟然问一个孩子。
大富见傻子不理自己,挥了挥拳头,气鼓鼓的走了。
阿瞒背着药篓回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穿着男式短衣的少女坐在墙上,乌黑的头发被她系在头顶,露出一张清秀带着几分英气的脸,一双乌黑的双眸仿佛黑夜中的星辰泛着冷冷的光。从容蕤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傻子再也不是傻子了,在傻子问了那些话后,她更加明白,如今的傻子已经恢复了神志。
想起当初阿爹的话,阿瞒眉头闪过一丝忧愁。她跟着阿爹来到这刘家村整整十年,自来到刘家村见到傻子第一眼,阿爹让她日后好生照顾傻子,至于原因,阿爹不愿意多说。之后,他们凭借着医术,成了这村中唯一的巫医,而在半年前,十万大山大雨突如其来,阿爹消失不见了,而她捡回了重伤在身的傻子。
对村民她只按照阿爹消失前所说:“出去远游”,但冥冥之中,她仿佛知道她的阿爹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个原因,就是因为面前的容蕤。
容蕤低下头看了一眼阿瞒,纵身从墙上跃下来,站到阿瞒面前,对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几分的少女轻声道:“我要去县城”
阿瞒闻言,眉头轻蹙,细细看了容蕤一眼,现在的容蕤和半年前的傻子越发不同,一身气质越发的清冷孤高,纵使一身粗布麻衣,却掩盖不住她身上的气势。
阿瞒细细看了她一眼,抬手比划道:“过两天吧!”
容蕤见了,伸出手拉着想要推门进去的阿瞒,上前一步贴到她耳边轻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拦着我,不让我离开呢”
阿瞒身子一僵,缓缓摇头,抽出自己的手,似乎想要比划什么,最后摇摇头,与容蕤擦肩,推门走进院子内。
容蕤转过身看着阿瞒的背影,她总觉得这阿瞒不简单,若是一个普通的巫医,一个普通的村民,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而且对她的变化似乎早就知道一般,除却一开始的喜悦,每每见她眉宇之中总带着几分忧色。难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容蕤心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对上阿瞒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杀意,缓缓走进去。
院内两人相对无言,阿瞒收拾身上的药材,将它们铺在地上晾干,然后收拾院中摆放的花草。弄完之后,又走进厨房生火做饭。
这次容蕤没有走开,她跟在阿瞒身后,看着在厨房中挽袖洗菜做饭的少女。阿瞒身形消瘦瘦弱,今年已经十六岁的她看起来却像是十三四的孩子,看起来格外的稚嫩,那张肉乎乎的包子脸在这大半年里消瘦了不少。她听村民说过,原本阿瞒还有一个阿爹的,只是大雨中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这巫医只剩下了阿瞒一个,子承父业成了村里唯一的巫医。
她自学会识字,便将屋子里的书翻了一遍,大多是医术,并未什么奇特的地方。而阿瞒的父亲失踪,为何会失踪,与她有什么关系。关于那诡异的水潭,她也曾去看过,大雨之后,水潭之中渐渐有了生物,和普通的水潭没什么区别。
现在她满腹疑问,却无人能够解答,而唯一的能够解答的人,却刻意避着她。
容蕤无奈看了一眼房内忙碌的少女,忍不住走进去,挽起袖子走上前帮忙。少女见她过来,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不知为何看着那张包子脸露出笑容,她心情会莫名的好起来。或许因为她醒来后,第一个见的人就是她吧。
容蕤扫去心中的思绪,和阿瞒准备了一桌简单的午餐。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东西,阿瞒打手势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容蕤见了点点头。
两人就坐在走廊里,脚搭在地上,面对面坐着。
阿瞒率先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关于三宗”
容蕤点点头,道:“我还想知道你是谁”
阿瞒比划着说:“我叫阿瞒,六岁的时候跟着阿爹来到了这里,后来便一直待着这里”
“你如何知道三宗的事”
闻言,阿瞒面上划过一丝忧伤,很浅,却让人心生怜意。
“有些是阿爹告诉我的,有些则是我自己知道的”
“自己知道的?”
容蕤面露异色,自己如何知道?
“真的,有些时候,很多东西仿佛一下子就跑到我的脑袋里,就如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不是长安”
听到这句话,容蕤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不是长安,你说你叫容蕤,而万年前破天殿有一个杀戮成性的魔头也叫容蕤”
阿瞒话音刚落,身子就被对面冲过来的容蕤压在地上,脖子上的桎梏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上的容蕤面色苍白,双目闪过一丝红色。
“咳咳咳”
阿瞒面涨得通红,双手无力打着身上的人。
容蕤听到咳嗽声,看着面前无力挣扎的少女,缓缓松开手,只是身子还未离开,只是俯视身下的少女,轻声道:“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足够我杀了你”
“咳咳咳”
阿瞒点点头,面色痛苦,眼中却毫无惧意,她仿佛看透一般,回道:“我知你不会杀我”
“是吗?”
容蕤冷笑一声,缓缓坐回去,看着偌大的院子,声音空旷而悠远。
“我前世从未杀过一个人,你信吗?”
“我生于破天殿,生而为魔,修得的无情剑道,无情者,伤人伤己。可是上天从来未曾给过我选择的余地。大道无情,若真是在修仙之路上,死于雷劫也就罢了,却不曾想自己被最亲信的人背叛,剃仙骨断仙脉,最后身死。如今上天又给我一次生命,让我心怀恨意来到此间,不为报仇又为什么?”
“容蕤”
阿瞒比划着,回道:“我信你从未伤人性命,但上天让你重生”
“阿瞒,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谁”
“万年前有一个世家,姓巫,族内之人大多知天命通天语,而正因为如此,族内之人皆有缺陷,或聋或哑,或盲或残,他们生命短暂,年级最大的不过三十岁,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