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8日上午,我睡得很迟,手机没有开,姐姐估计打了至少八个电话,我象往常一样,慵懒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刚刚做过的梦,整个身体象脱架一样,心烦神燥。
距11月8日至今,奶奶逝去了整整二十天。(八年十一个月)
2007年的国庆回家见奶奶最后一面,我就没有舒心的睡眠,奶奶枯残瘦骨的手被我握着的情景时时浮现,她残喘着气:“琴,我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奶奶,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我说那些话的时候,眼望着她的嘴一张一合,气息弥离,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象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打落在她的手背。
离开家回到厦门,第一件事又去了南普陀一趟,距家里打电话告诉奶奶身体不好也就半个多月时间,我回到了那家卖香纸的摊位,我告诉买香纸的老奶奶我是上次为了求福奶奶身体恢复的那位姑娘,希望能给象上次一样买得同样的香纸,蜡烛。
老奶奶给我包好,递上东西。我付了钱后,径直往南普陀走去。一路佛像跪过去,最后到观世音前,两个阴阳合子扔了二次后才成功,我心里格噔一下。
之后,古古怪怪的梦就接连不断,这其间梦见奶奶死过一次,梦醒之后惊悸不已,后打电话给姐姐,姐说奶奶可以吃点饭了,我稍事放了下心;而在离奶奶去世前几天,梦到早已逝去几年的爷爷,爷爷还责备我没有来看他,其实对于爷爷,我没有象恐惧奶奶一样恐惧他,因为我还是看着他保存热量的尸骨到最后的。那些不寻常的梦搅得我心绪不宁,我担心奶奶的身体,她能坚持到过年吗?
姐姐去了一趟武夷山,等她回来后十几天,她打电话告诉我哥老人家看样子不行,随时需要准备,我哥面带笑容象我父亲背负重担一样面对该来的一切。
可怜我的好奶奶那个鬼门关终于没有熬过去,十天后,离奶奶瘫倒在床正好二个月,也就撒手离我们而去了,姐姐说:“老人家就是会等我回来!等我。。从武夷山读书回来!”
11月8日上午,等我打开手机,屏幕接连不断出现姐姐打电话来的消息,慌忙回个信息:“姐,出了何事?”电话回了:“奶奶走了!”电话很平静,我的头嗡得响,接着一阵喝斥:‘你为什么手机打不通?每次打你的电话都打不通!我找你就是找不到!你的手机拿来做什么?“姐姐从电话传来厉声话,”你赶快收拾东西就回来!“我为自己古怪的梦而恐慌不已,一面接到现实而泣涕成声。
我起来洗濑,日子感觉那么平静,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着,我从来没有那么伤悲过,眼里象泛滥的河水。老公请了假和我一起回去。
路上堵车,回到娘家已经天黑。透过黑暗,我看到家里许多人,都是平时未能遇上的。没有和平常一样特别,只是奶奶的房间紧闭着,每次只要我一回到娘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推开她的门,问候她老人家,可是那一天,心情沉重,我知道已经失去了亲人,从此再无相见,听她一叙乡音。在爸爸的房间,我看到了姐姐,我和一同回去的嫂子扑了过去,姐姐搂抱着我们:“老人家,她,去了也好!”爸爸在旁边,眼睛红润着,可怜的我的爸爸,削瘦的骨架如何能再经失母之痛?
姐姐拍着我们的背,眼睛显然哭过,但是她的坚强比我的爸爸还直立,她安慰着爸爸:“现在,最重要你就是要挺过去,晚上多吃二碗饭!”爸爸点头称是。
我的哭声打破了黑夜,我要求去奶奶房间看她,姐姐和爸爸正打算同意,堂哥这时从厅堂进来:“不要惊动她!,这时最好不要惊动她“姐姐听后,劝我也不要去看,我遗憾之心驱使我走出爸爸的房门,堂下许多妇人在洗碗筷,有些人朝我望,我呆呆立在房门,想看又不能看,耳朵能听到的奶奶房间传出是庙宇做神法时念的诵经。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晚上,没有食欲,姐姐却告诉我们要多吃饭才会做事,她对爸爸还是老样:“你是家中的骨梁,你要倒了我们也垮了!“爸爸说:“这次我不会象爷爷去世那么吃不下饭了!”“就是,你应该那样!”说完,姐姐接过父亲的空碗,给父亲加盛了一碗饭。
那天夜晚,我睁着大大的眼睛,一阵阵的恐惧接踵而来,生则人,死则尘,老公早已因为路上堵车的疲劳而沉沉入睡,我怀抱着他,紧紧地。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我们等着殡仪馆的人前来。奶奶的门终于打开了,我看到了她苍白的手露在外面,整个身体被女儿们和孙女们扯来的红布盖着。二个管理员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把奶奶从床上移到了棺材,奶奶这时头露了出来,她的眼睛闭着,深深地闭着,再也不会象平日我来时笑着眯着眼说:“琴,你来啦!”这样告诉我她还活着,她的嘴张着,似乎还要告诉她的子孙什么,却又无力还语。
到了殡仪馆,姐姐去交了钱,我们一些人对天烧了香,几十分钟后,奶奶的遗体被送到二号入殓口,棺材里,塞满了姐姐和姑姑放下的奶奶的衣服,听说,烧去了她在天堂才有衣服穿的。奶奶的遗容那么安定,我们子孙们被关在铁门外呼着抢地喊着,旁有婶婶叫得很大声“婶。。你快走啊。。火烧山啦!”这样叫着,奶奶被烧的身体,神法才会脱离,望着奶奶的棺材被一步步送进入口处,我直想着奶奶从此与我们别离,从此再无奶奶关心琴儿,姐姐扶着铁门哭得痛心,鼻涕直流,谁叫我们从小与奶奶相处甚好,与奶奶的床一起睡大,如今,生与死,却只有一隔之遥,呼吸和未呼吸,空气和尘土之间,见面未能再握手,促膝未能再谈心!
上午九点,奶奶的骨灰从另一个窗口被取出。哥哥捧着奶奶的骨灰盒,想当初,奶奶如此疼爱儿孙,无奈两地之隔无能尽床榻照顾,嫂子自语未能尽到孝道,哥哥一路捧着奶奶的骨灰,不知奶奶是否安心离去了?
回到家里,灵堂妈妈准备好了架子,父亲则山上择风水宝地作为奶奶安葬之地。等到爸爸从山上回来,已经快吃午饭了,感觉爸爸已经累得不行,本来他前期患了肩周炎和风湿骨痛,踩了一上午的地,爬了一上午的山,中午的饭量父亲明显减了。原来不过吃多饭是安慰我们。
灵堂做好,做冥下纸楼的也送来了,金碧辉煌,还有二个叫童:左叫唤叫左使,右叫唤叫右使,我和姐姐每天都会捧饭给他们吃,叫他们侍奉好我的奶奶,而每一次递上饭菜时,我们都会亲切地叫上:“奶奶,你吃饭了!”
奶奶的遗像被放在摆上水果和熟鸡熟肉的前面,靠在金碧辉煌的楼宇前,奶奶微笑着双眼,看着前来跪地悼念的亲人们。姑姑买来许多金银财宝以及现代式的家具,有小轿车,音箱,液化气,电视,热水气,应有尽有,因为做得逼真,爸爸还以为液化气瓶是真的呢!有叔叔开玩笑说:“婶婶不知会不会用那些?”姐姐回道:“她不会用,有仆人呢”我则真的希望地下若有另一世界,奶奶该享受如此清福。
我和哥嫂姐姐守了三天的灵堂,每每到了夜里,香烟萦绕,冷气逼人,我们几个子孙聊着天,让寒冷的夜不让奶奶孤单,半夜我们回到床榻睡,奶奶也一宿到天亮,11日晚,司仪告诉我们要整夜守着,主要是防猫,因为当天隆重祭祀,有些亲戚挑鸡挑猪肉来的,都放在灵堂里。
祭祀显然是当天最热闹的,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子孙先祭,然后再奶奶的娘家,然后则为先后顺序祭。
老公成了当天的摄像,把我爸爸祭祀的境头拍了进去,披麻戴孝的父亲手握青杖,跪到地面,聆听主持悼文,责备不孝子,父亲号啕悲泣,痛跪不起。后面堂兄堂孙跟着长跪瞌头。主持就这样一个一个念下去,直到吃晚饭,然后继续。
12日,奶奶正式出殡,早上八点左右,左使右使被掏了耳朵,妈妈说掏了才会听话,干那活的人说:“掏耳还是挺顺的!”我听妈妈讲他干这种行业干了二三十年,接着,奶奶遗像后的楼宇被搬到屋外,连同那些现代化的家具也一同被带出。等我们吃饭早饭,差不多九点,奶奶的遗像被侄子抱住,这个小家伙,奶奶去世时放学一回来就跑到奶奶屋里哭了一顿,孝子孝孙祭祀时,他也很听话,就是还小,不知生离死别,有时在祭祀时惹出个闹子,他还偷偷地笑,恐怕奶奶看到,也并不会觉得这个曾孙不听话。
殡葬那天,香炉哥哥捧,骨灰盒爸爸抱着,三代就这样走着,为了我们敬爱的太上,奶奶和妈妈痛心悼念。
九点左右,山河呜咽,乐队响地,我们沉浸在送葬沉痛的气氛,奶奶安葬的地方就在我们前面的山领,爸爸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若坐着望下,也可用一股神光望见奶奶日夜生息的地方。该走了,奶奶,我们子孙送别了你,愿青山与你长眠吧。
等到我们带着深深地哀伤被别人脱去麻衣白带,回到家里把奶奶的床拆去,旺灯的人已经快到家门,为了尽快让奶奶的神法有个安息之地,我们赶着把床板送到屋外。这时迎灯接福的鞭炮已经响起,奶奶的床已经全部搬出屋。
理着奶奶好几套以前未穿的衣服和一些家藏珍宝,我们留了一些要用的,其它都扔到河里,看着那一条生长哺育奶奶的河流,顺着河下,花圈点点,奶奶正坐着不远处在看着我们呢!
奶奶,你一坐是长坐吗?还会再象有生时问候:“琴儿,要走了吗?是不是要回夫家看女儿了?
是啊,告诉你,奶奶,顺着那条道,在经过你坐着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你的孙女琴儿回到夫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