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靖嫔来东宫的是靖嫔手下两位世妃,王后保全了旋莺全尸赐了毒酒,旋莺死后,空位还未补缺。按照礼数,得四角齐全,王后就把细辛遣来了。
那日细辛正带着侍女挎着篮子在东宫背后的林子里识药,见远处太子妃领着靖嫔与一名侍女站在参天大树下,原本打算上前去行礼,却看到太子妃与靖嫔都神色凝重,那侍女慌乱地四处张望。
细辛看是有事,便停住脚步,拉着侍女躲在了一边。
太远风大,她也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太子与一名穿褐色深衣的男子走了过去。
那男子很是激动,二话不说就拔了剑,靖嫔身边的侍女一个箭步就挡了上去。太子与太子妃赶忙去拦,但为时已晚,侍女胸前血色晕开,那男子一回手,她就倒在靖嫔身上,靖嫔惶恐不支,抱着她就瘫倒了。
细辛抱着药筐就冲了过去,她的侍女急得在身后大声叫唤。
她冲上前,扯出巾帕就按住伤口,她对惊魂未定的靖嫔说道:“娘娘,按住。”
靖嫔哆哆嗦嗦按住巾帕,细辛在药筐里翻找一番,找出狼牙草用手撕碎,推开靖嫔的手,覆盖在伤口上。
靖嫔泪眼婆娑:“求求你,救救她!”
细辛动作麻利,声音镇定:“别担心,伤口不深。”
靖嫔轻轻放下鹭羽,站起身走向那男子,她昂着头,闭上眼睛,眼泪噗噗地掉说:“你杀了我吧!”
太子妃赶忙插在他们两人中间,她按住那男子的手:“刀剑无影,兄长的舞剑今日就表演到此吧!伤了下人倒是小事,不小心伤了大王最爱的靖嫔娘娘和世妃娘娘,兄长可是要吃罪的。”
听太子妃叫兄长,看穿着和仪表,加之靖嫔的反应,细辛确认了此人就是与靖嫔有过婚约的太子妃的长兄郑国世子掘突。
鹭羽倒下后,掘突反而平静了下来,或者说,他在拔剑的时候,就开始平静了,凝视着靖嫔的脸,往事历历在目,她看到他拔剑了,没有躲藏,也没有慌张,甚至微微一笑,倒像是掘突的拔剑顺遂了她的心愿。
那年少时候的阳光,一下子照进了他的胸膛。他那样喜欢那个姑娘,愿意为他生,愿意为他死,想给她一切。一剑夺命,他如何舍得?
以他昼夜习剑,有十足把握在伤及靖嫔之前停手,他没料到那侍女会挡出来。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太子站了出来,“救人要紧,有话以后再说。”
他上前,抱起鹭羽说:“赶紧回宫找疾医。”
下晚,细辛去了靖嫔房中,靖嫔担心下人寝室拥挤闭塞,不利养伤。执意让鹭羽睡在了自己的房里。
靖嫔待细辛站定,就俯身跪地,行了一套大礼。细辛赶忙阻拦:“娘娘是嫔位,怎可跪我?”
“姐姐不但是鹭羽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此大恩大德,妹妹此生不无以为报。”
细辛一笑,拉住靖嫔的手腕,想将她拉起,手触其脉,一愣,就停了下来。
见细辛在仔细地把脉,靖嫔也愣住了:“姐姐这是为何?”
细辛一笑:“娘娘莫怪,臣妾自小学医,常常忘我,让娘娘笑话了。”
说罢她俯身扶起靖嫔,二人与案前坐定。
“今日舞剑那位,是不是郑国世子?”细辛问。
靖嫔点了点头,她低下头。
“我听人说过,娘娘以前与郑世子有过婚约,原以为只是父母之命,今日所见,远不是那般情浅啊!”
靖嫔知道是隐瞒不住,她叹了口气,泪就有落了下来:“是我有负于他,死不足惜。明日若鹭羽稍好,我便去赴死。”
“娘娘对这位下人确实好啊,否则她也不会愿意为娘娘顶这一剑。”细辛迟疑了片刻说,“娘娘,人死并非易事,不为自己而活也得想想腹中孩子。”
细辛瞄了一眼靖嫔的肚子,靖嫔便怔住了,她轻手摸了摸腹部,惊诧道:“姐姐刚刚把脉得知?”
细辛点点头:“看来娘娘自己还未得知,我还以为是九旬之内,不可透言呢!”
靖嫔静静地坐着,就像时间被静止了一般。
细辛向来心细,但此刻也察觉不出她的想法,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伤心。但不论是高兴还是伤心,碍于孩子,她应是不会轻易赴死。
事过几日之后,靖嫔私下来到细辛住处,说有事相求,就屏退了侍女。
靖嫔求她不要多问,给一剂可以滑胎的药。
细辛很是震惊,但很快猜想到可能与郑世子有关,在东宫的靖嫔与在王宫时判若两人。
“是因为郑世子?”细辛问。
“他说想带我远走高飞。”靖嫔低声说。
“您身为嫔妃,又最得大王宠爱,远走高飞如何飞得出大王的手掌心?”
“按宫制,除大王与王后,尸首可出不可进。我若死在东宫,就得在东宫追丧,太子与太子妃会帮忙。”靖嫔小心翼翼说道。
细辛大惊,她惊讶他们会有如此打算,更震惊靖嫔会将此事告诉她求她帮忙。
“这可是五马分尸之罪,娘娘如今有东宫做靠山,又有郑世子周护,但是臣妾势单力薄,又有幼子需养,今日就当没见过娘娘,臣妾什么也不知道。”她冷言拒绝了靖嫔。
靖嫔羞愧难当,也没纠缠:“姐姐定是觉得我贪得无厌,丧尽天良吧!”
次日,细辛还是私下将一瓶药偷偷地塞给了靖嫔,她夜起调配,连贴身宫女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