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彭西欧和大头蜈在地下室相处了近半小时。对彭西欧来说,这半小时仿佛半个月那么漫长。他一动不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条大蜈蚣身上,几乎能感受到它每一条腿的动静。有时,它静静思考,然后小心地探寻着方向,只有头部附近的腿在左右轻轻抚动彭西欧的皮肤;有时,它拿定了主意,向头顶或者脖颈进发,数十条腿就如波浪般轻抚彭西欧的肌肤;又有时,它犹犹豫豫,忽进忽退,那些腿就以无法捉摸的节奏在弹跳,仿佛在弹奏一首钢琴曲。
在彭西欧引颈期盼中,赵叔终于又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郑雨。一看彭西欧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的样子,又伴有满脸的惊恐,郑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郑雨自然知道大头蜈在他身上,也是不敢靠近。赵叔这地下室向来是她的心理禁区,若不是觉得好玩儿,平日是不会下来的。
赵叔胸有成竹走了过来,伸手在彭西欧头上一探,大头蜈就乖乖爬到他的左手上,虽然也是探头探脑的,但乖巧了许多。
彭西欧这才一下跳得远远地,惊叹地问道:“赵叔,你不是说大头蜈最好奇嘛?怎么到了你手上就乖乖地?要说这节肢动物能像小猫小狗一样认出主人,我可不信。”
“这就是咱们炼毒人的本事了。”赵叔右手轻抚着大头蜈的背脊,像抚摸一只宠物一般,继续说道:“凡是毒物毒虫,皆有好恶。我的手和小臂抹上了专门吸引大头蜈的药物,它自然喜欢爬到我的手上。个中道理和训练小猫小狗这样的宠物一样。不满一岁的小狗,正是年轻好奇心强的时候。主人带着出去,要是不拴狗链子,那早就撒欢跑得没影了。你没看那会训狗的,纵然不栓链子,小狗也是围着主人前后,那就是因为这主人啊,手里攥着一把狗食,时不时招呼小狗过来喂上一口,那它可不就跑不远了?”
赵叔把这只大头蜈放到了一个黑色罐子里,递给彭西欧:“打从今儿起,你就带着它吧。每天找个时间,拿出来把玩把玩,慢慢你就初步了解了这些动物的习性好恶。”
彭西欧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罐子。那罐子的盖子上留有空隙,自然是给大头蜈呼吸用的。他猜想蜈蚣不喜欢光,所以罐子也就涂成黑色。
赵叔又递过来一包食饵,交代每天喂一次即可,外加一点自来水滴到罐子里。最后又给了他一瓶药膏,嘱咐要在每次拿大头蜈出来之前,先喂饱了它,然后涂抹药膏在手上,它自然乖乖听话。彭西欧一一接过,心里虽然不情不愿,拿了东西,也只有一味道谢。赵叔捻须含笑点头,就像自己收了一个徒弟。
彭西欧每天中午的时间最为自由固定,他每天吃过中饭,准时骑车到褐石园用绿洛丹练功,时间不过两周,彭西欧的内功果然是不出所料地进展神速,约莫足足增厚了三成。
他和大头蜈也渐渐建立了友谊。虽然他试了很多次,大头蜈始终不会像猫狗一样按照他的命令趋退,但居然也要和他十分亲近的意思。慢慢地,他即使不涂抹药膏,大头蜈也像识得它的气味一般,爬到他手背上,就十分乖巧亲昵。彭西欧对这类毒虫渐渐也就不再有惧意。
这个周六,蒲欢又不约而至。她在将将要到中午饭点,电话里就吵着说自己和同学来北大逛园子,顺道路过清华,又想起来彭西欧还没回请吃饭呢。
彭西欧一个劲儿地道歉,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忘了。他的的确确忘了回请吃饭这一回事儿,但又不愿意随便撒谎敷衍说什么忙啊的。
蒲欢咯咯笑起来:“你倒真是个老实头。忘了回请客,还那么大言不惭的。嗯,一直听说清华的食堂很有名,你就请我去你们最好的食堂,点最好吃的菜给我吃吧。”
“那……那怎么行。你再怎么说也大才女啊。要不是还是上次吃饭的那个饭店吧。”
“不!我就要吃你们的食堂。你是不是还没带女生在食堂吃过饭呢?”刚说完,蒲欢忽然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没羞没臊的,虽然她世面见过不少,但毕竟没和谁谈情说爱过,不禁脸上一红,也不等彭西欧回答,说了句:“我在你们学校西门等你,快来接我!”匆匆挂了电话。
彭西欧只好给赵叔发了个短信,说自己今天不过去了。飞也似地跨上自行车,向西门骑去。他知道邵冬珺和蒲欢住在一个宿舍,心里对这次吃饭,也有几分期待。
十来分钟的功夫,他接到了蒲欢。蒲欢自己也骑了一辆粉色的女式车,那车看起来是十分精致漂亮。两个人一道,骑着自行车,一块向食堂骑去。
彭西欧带蒲欢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食堂,这食堂颇大,居然有三层。彭西欧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这是我们学校著名的万人大食堂。是不是最好吃的我不敢说,嘿嘿,我也没吃遍每个食堂呢。但是种类是真的很多,不管你来自哪里,口味好什么,在我们这儿啊都能找到。”
“嗯嗯,早就听说这地儿了。你们清华就是厉害哈,连食堂都搞万人工程,嘻嘻。”蒲欢兴高采烈边走边四处打量。着眼之处,大部分同学都衣着朴素,行色匆匆,和他们人大校园的食堂景致确实颇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