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对萧雨来说意义非凡的一天,在这一年突然变成了黑色的恶梦。
就像装在蜜罐里的蜜饯,突然被抽掉****、罐入了苦水,萧雨一时无法适应。被幸福的童话浸染了十几年,柔软的外壳像是遇到了某种化学反应,瞬间坚硬无比,无法适从;又像温室的花朵遭遇了极限的暴风雪,充满不可思议的慌乱和劫后余生的恍惚。
“不管你们的过去是怎样令人难以割舍,现在他需要的是能跟着他登堂入室的人,而不是你这样的!”“既然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就快点儿把他从婚姻的坟墓里放出来吧!留不住人更留不住心!”杜梦琳嚣张的音容笑貌一遍一遍地出现在萧雨的脑海、一次一次地刺激着她疲乏的心。
“我做错了什么?”萧雨不住地问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把身边同床共枕十年的那个男人拱手相让,她是不甘心的。可是有什么办法,真相那么残忍。
那张纸说换就换了,一个家说散就散了,萧雨的眼中含着泪水,晶莹的泪珠很快凝结在了睫毛上。“有尊严地退出,不是很好吗?”萧雨问自己,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束了,只是自己并没有想象的坚强。背叛的耻辱和孤独的痛楚无时不在折磨着她。
趁着周末把珠珠送回洛城姥爷家,怕父亲看出什么,吃过早饭,萧雨借口去超市买东西,在广场椅子上默默发散自己的情绪,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天气一点儿也不晴朗,渗骨寒凉,广场上只有步履匆匆的行人,没有人在意坐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女人。
“墨崽,喜欢这儿啊?”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若往日回头率必定超100%,可现在的广场可谓寂寥无人。
顾飞不喜欢出门,不喜欢像某些人一样戴个大大的口罩伪装自己,不喜欢被人盯着围观,他很少出来走动。要不是姓墨的要参加什么学术研讨会,托他照顾几天墨崽,他才不会步行出小区范围,更不会鬼使神差顺着墨崽跑到广场溜圈子。
还好天气善解人意,人少,顾飞想。墨崽站在顾飞面前,扭动着身体,黑溜的眼睛充满期盼地注视着他。顾飞看看广场四周,蹲下身解开墨崽的绳套,墨崽当即兴奋地甩开四条腿、撒着欢一溜烟跑了。
远远的,顾飞顺着墨崽奔跑的轨迹留意到广场角落坐着的女人,挺直的背脊、落寞的侧影、一动不动,与周围车水马龙、行色匆匆的环境格格不入。
顾飞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什么,女人的侧影莫名地吸引了他的注意。无论走到广场的哪个角落,那个侧影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情绪带入寂静、悲伤的世界。
墨崽来回跑着,疯够了,一屁股坐在萧雨面前,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难道连小狗都能感应到这个女人的不寻常?还是……好奇这个广场上唯一坐着的人?
顾飞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走过去,坐在那个女人相邻的长椅上,一本正经地训斥道,“墨崽,别人在伤心,你不能这样,幸灾乐祸!”
女人一动不动。
顾飞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三十来岁的妇女,不长的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双目茫然地望着前方。
萧雨的目光没有聚焦点,她的思绪游离在现实之外。这颗心明明空荡荡的,为什么依然跳动得如此忠实?
“墨崽,知道了吧,同为哺乳动物,你可比人快活多了!”顾飞戏谑说。
良久,好听的声音才朦朦胧胧通过萧雨的耳朵进入她的意识,她慢慢把目光聚焦到面前蹲着的柴犬身上。纯黑色泛着光泽、绸缎一样的皮毛,胸口一片洁白,与脸上的白毛、腿上的白毛搭配得十分协调,忠实萌动,好奇的眼睛盯着萧雨,看到女人看它,立即快活地咧开嘴、摇着尾巴示好。
“即便这样也是做人比较好,没有人愿意当一只无忧无虑的狗吧!”顾飞自言自语。
萧雨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顾飞转眸瞟了一眼,看到女人来不及转换的悲伤目光,那心灰意冷的颓废看得他心头一凛。他挑了挑眉转过头,“我也不知道当人好还是当无忧无虑的狗好!”
萧雨茫然地看着旁边的男人,一身单薄的白色衣服,红色绒线帽子映衬出无暇的皮肤,目光像冰茬一样,凛冽犀利。
“还是当人比较好,活得有尊严。”萧雨轻轻说。
顾飞勾起唇角,笑道,“有尊严?被抛弃了还有尊严?”
沉默,两双目光追随着面前唯一欢腾的身影—墨崽。
“一个人也挺好的,随心所欲、自由自在。”顾飞轻叹。“时间会冲淡一切。”像是对旁边的女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投入越多伤害越深,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可以是发酵剂,把伤害酝酿得更深更痛。
“过去只是过去,在某个时间点嘎然而止。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萧雨茫然地说。
萧雨机械似的的话语让顾飞有点意外,“嘎然而止,重新开始?刚才还一幅绝望的样子,还以为她想不开呢。”手碰到衣袋中薄薄的卡片,心中一动,掏出来递给旁边的女人,“这个给你,或许有用?”
萧雨有些迟疑地接过递到面前的卡片。温馨典雅,字体唯美,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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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雨看向旁边的男人,保守如她,这张卡片恐怕没什么用吧。
“好冷!回家吧,不开心的日子总会过去的。”顾飞给墨崽套好绳套,站起身小跑着离开了,心里反复回味着,“嘎然而止,重新开始?”
萧雨目送一人一犬离开广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放入口袋,活动活动冰冷麻木的手脚,到超市随便买了些东西就回家了。
关于这张名片,在隔天洗衣服时,被萧雨顺手放在了洗浴室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