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怪她,她从小在家娇养惯了,等过几天就会好。”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走过来的老爷子,对婚约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他能料想到大家的反应,但周易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周易是整间宅子里最没有权利开口说话的人,说自己不同意显得太矫情,若表现的欣喜若狂,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事实上,周易虽然被这个如晴天惊雷般的消息震撼到浑身冒汗,但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情绪,只能皱了皱眉头。
如此一来,反倒让老爷子对他更加喜爱,周易去公司的事欧阳峰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子,能见到一个传承数百年大家族的族长表现出不卑不亢,听到这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不动声色,这个后生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老爷子确实高估了周易了。
周易见识实在是太少太少,大家族这个令人闻之震惊的词根本就没有在他脑海里形成任何概念,只是定亲、结婚两词反而把他吓了一跳。真的是,好遥远好遥远,遥远到周易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事情。
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老爷子是打心眼里高兴,欧阳淑愤而离家的事并不能引起老人内心一丝波澜,他这个孙女他最懂,过了三分热度冷静下来,自然会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再喝了两杯,老爷子有了醉意,欧阳峰见状,连忙扶了他回房午休。
客厅内顿时冷清下来,早已经坐立不安的付贵连忙离开座位,一脸肥肉硬是笑成了八月菊,边猛拍着周易肩膀边流着口水口齿不清道:“欧阳家的乘龙快婿啊,我前天说什么来着,就说这龙凤配,成双对,你还不信……”
周易抚摸着胸口被交换过的玉佩,面露羞怯之色道:“贵哥,我其实……”
“他喵的,我付贵活了快半辈子的人了,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上我呢?”
周易被付贵一顿抢白,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抿嘴苦笑一下,正襟危坐着等着欧阳峰出来。
……
正午的骄阳如打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发热,离开家后欧阳淑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忽然发现平时总觉得不是很大的定阳市,竟是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处。
她很不甘心,在家里向来只要她开口,从来没有人会反对什么。只是这一次,连一向最疼爱的爷爷竟然也驳回了自己的抗议。
他们以为结婚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一个不爱的,甚至是陌生的男子忽然成了自己的未婚夫,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吧?
他们凭什么不问自己的意见擅自做主。
哦,是,那个少年是爷爷的恩人之后,但报恩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为什么要选择自己。他们拿我当什么了?一件商品?随随便便就这样把自己送出去?
幻想着骑白马的王子是一回事,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一回事,更何况,那个少年根本就不是白马王子,很普通的容貌,乡下人的胆怯,没有一起男子气概还会脸红……欧阳淑漂亮的脸蛋涨的通红,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我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终身大事随随便便像是玩儿一样就此定下!
已经下定决心的少女,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沿着来路往家里走,想着等下该用怎样一种方式让这个少年知难而退。
如果有可能,她不惜使用一些与她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教育相违背的手段。
客厅内已经收拾干净,两个不速之客早已不见了踪影,妈妈正在收拾,这么些年从来没有碰过烟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卧室内间或传来爷爷平稳的鼾声。
听到有人进门,欧阳峰偏过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女儿后随即闭上了眼睛,一向沉稳的说话声竟是带着轻微的颤抖:“已经走了。”
知难而退了吗?欧阳淑心头一喜,欧阳峰的话再次传进耳朵里:“你爷爷让我把他安排一下住处,等过两天,你们俩再正式认识一下。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慢慢积累……”
欧阳淑绝望的闭上眼睛,随后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重新睁开眼直视着欧阳峰道:“爸,您甘心吗?”
欧阳峰白净的额头上有青筋一闪即逝:“混账,这是老爷子的意愿,我能违背吗?”
聪慧的欧阳淑听懂了他话里有话,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我试试?”
欧阳峰瞪了她一眼,从来对女儿只会摇头说不行的他,竟是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
一路上,付贵的话像是决了堤。被定亲一事彻底搅乱心境的周易,苦恼的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城市景色,他没有那种自动屏蔽噪音的本事,只能任由付贵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传到自己耳朵里。
越吵越心烦!
“欧阳峰也太不厚道了,都是自己未来的女婿,竟然用一句‘你们先回去,过两天再给你们打电话’便将我们打发了。”
“再瞧瞧她闺女,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女儿,我们周大师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真是不知好歹……”他偷偷看了一眼周易脸色,自己掌了一下嘴,话锋急转道:“当然,作为我们周大师的未婚妻,没有点个性怎么能行,凡俗之流咱也看不上眼。是吧周大师?”
“贵哥……”
“嗯?”
“我想回去跟老爷子坦白。”
“坦白什么?”
“其实,我想退了这门亲事。”
嘭!车子轮胎扎上了下水道卷起的钢筋爆裂,发出一声巨响,正在嗅着路人掉落的雪糕残渣的流浪狗被吓得夹着尾巴四处逃窜,末了并没有发现有危险靠近,重新探出脑袋对着巷子的另一头发出不满的吠声。
“你说啥?”付贵顾不上揉搓额头磕在方向盘上浮起的红肿,难以置信的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
周易咬了下干焉的嘴唇道:“我想……退了亲事。”
付贵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一下周易的额头,嘴里轻声嘟囔着:“没发烧啊,难道是太激动,脑袋秀逗了?”
“我没激动,我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突然到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那你去吧!”自以为能把握住周易心性的付贵老神在在的揉着额头道。
只是没想到,周易竟然真的下了车,像是一只受惊的驴儿一样,倔强的朝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