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很紧张,从再一次踏入欧阳家的老宅子时,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奇怪情绪便鬼头鬼脑的冒了出来。这大概要怪罪于,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活经历。
他也知道,山下的女人当然不可能是老虎,但他的确没有和异性有过太多的接触,更别谈是肢体上的接触。于是这一触即躲的握手,也可以勉强归类在肢体接触外。
然而,这并不妨碍周易从耳根一直脸红到脖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熟透了的大龙虾。
“你,你好,我叫周易。”幸好,他还是记得自己名字的。
老爷子很满意两人的第一次接触,他将这种满意塞到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下巴上每一根干劲利落的胡子也被发自内心的欣慰带动着微微颤抖。
“小峰啊,今天公司就先不要去了,你让小琴也回来,咱们一家人在家里吃个饭。”
一直站在旁边垂首不语的欧阳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易一眼,走到屋子外面打电话安排公司运作,顺便给自己的妻子小琴打电话。
“快、坐、坐,小欧欧,你去帮两位客人……端茶。”
虽然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么客气,但‘乖巧’的欧阳淑从来不懂得违背爷爷的意愿,只能不情愿的去厨房煮茶。再回来时,眼尖的欧阳淑,发现爷爷手里正把玩着半块玉佩,那个纵火的少年正局促不安的站在爷爷身边。
欧阳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老爷子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她,脸上带着莫名的喜色:“小欧欧,把你那块玉佩也拿过来。”
欧阳淑把茶盘放下,摘了玉佩递给老爷子,手上忙着倒茶,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布满了老人斑的手,颤抖着将两半块玉佩对接在一起,脸上带着深深的怀恋之情,轻轻叹息了一声,似在自言自语:“总算是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
欧阳淑很想问老爷子什么心愿,打完电话的欧阳峰从屋子外进来,目光落在老爷子手中的玉佩上,脸上装出来的镇定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知道玉佩的故事,不是二十年前的故事,是很早以前,自己那个落魄祖先的故事。
富家女子爱上穷小子,赠以玉佩许下一世情意,穷小子发愤图强,终成一方富豪,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唯美爱情故事。
这一刻,欧阳峰终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
欧阳峰日理万机,一家人除了过年过节,难得聚在一起吃上一顿饭,冷清了好久的家中,再一次热闹起来。
规矩极严的老爷子,破天荒的让两个小辈坐在自己左右,期间不时为周易夹菜,惹来欧阳淑不满的抗议。可以看出,老爷子是打心眼里高兴,戒酒多年的他,竟然拿出了自己窖藏多年的女儿红。
女儿红……欧阳峰看着依旧蒙在鼓里的欧阳淑,心里想着等下老爷子宣布某件已成定局的事时,自己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会有怎样的反应。
早知道,早知道当这个少年拿着玉佩来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想办法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只是,自己能隐瞒多久呢?
周易受宠若惊的享受着这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习惯了清茶淡饭的他,实在无力消化眼前堆积如山的食物,只能食之无味的扒拉着米饭。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拘束……”有一个成语可以很恰当的形容此时一桌子人的神态,一语惊人。很显然,老爷子就具有这种本领。
欧阳淑很不淑女的喷饭,正在思考对策的欧阳峰咬住了筷子,思绪万千的付贵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此时情绪的周易依然选择了沉默……对众人表情早已料到的老爷子擦了擦嘴角,重新拿出两半块玉佩,一半交给周易,一半交给呆如木鸡欧阳淑,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今天让大家都聚在一起,是想宣布一件大事。当年,我与恩人曾有过约定。恩人有后,恰巧我欧阳豪亦有同龄后代,便许下一门亲事……”
周易感觉自己耳朵里犹如千万只蚊虫飞舞,老爷子后面说的话变成嗡鸣,依稀听到欧阳淑因受惊而微微变声的说话声:“我不同意。”之后,漂亮的女孩子放下了碗筷,把自己锁在了卧室。
“爸,太仓促了!”欧阳峰急促的说话声将周易唤醒,他看着胸口已经被交换过的凤玉佩,忽然想起了来之前七叔公神秘莫测的笑容,想起了付贵对玉佩的猜测,想起了自古以来龙凤之约的风俗。
“是啊,您应该提前通知我们一声的。”欧阳峰的夫人附和道:“毕竟,毕竟……”她很想说,毕竟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不知根知底,万一是个冒名顶替的呢?
老爷子捋着胡须笑呵呵道:“不仓促。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做了二十多年的准备。”
欧阳峰失去了以往的风度,忘记了老爷子的告诫,用筷子指着周易道:“可是,可是我……您怎么能够肯定,他就是您那故人之后?”
“我说是,他就是,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爸!”
老爷子不悦道:“不要说了,定亲宴已经吃过,信物也交换,女儿红也开了坛。这亲,就此定下了。”
欧阳峰还想说什么,老爷子干脆闭了眼睛不予理会,欧阳峰白净的面庞微微涨红,随后叹了口气,妥协道:“全凭您做主。”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少女的脸庞因受惊而变得微微煞白,她一声不吭的走到老爷子身边,把玉佩放到了餐桌上,看着一向对自己最为疼爱的老爷子道:“爷爷,您曾经不是告诉我,人的命,不是应该由自己决定吗?爷爷,您是最公道的,您还说自己一直能跟随时代潮流。您看,我才十五岁,还不到法定年龄……”
老爷子睁开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缓缓摇了摇头:“小欧欧,爷爷也说过,做人不能失信于人。况且,只是定亲,等再过个三五年,你到了法定年龄在结婚也不迟。这和跟随时代潮流并没有冲突。”
欧阳淑不说话了,她唯一可以抗议的法子,只能倔强的抿着嘴,默默的走出了屋子,在她~妈~妈急切的呼唤声中,消失在院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