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承带着杨奉之,夏天一群人到了桐子巷。
杨奉之心直口快,“怎么感觉很偏僻,巷子很深啊?”
单承笑道:“因为巷子深处有人家,酒香不怕巷子深。”
夏天忍不住讽刺他,“武夫就是武夫,都不懂闹中取静的吗?”
杨奉之正想回击,单承停在一间独立的两层小木楼门前说,“到了。”
小楼的屋檐都挂了些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挂着的牌匾,写着店名良辰美酒,四个大字清秀俊逸,灵气逼人。
门口的对联是屈松写的李白的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诗好,字也好,笔走龙蛇,潇潇洒洒的字,让人凭空升起豪情万丈,只想痛饮美酒三百杯。
木楼门口挂着花帘,从外面看进来虚虚掩掩,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感。令人很有掀开花帘,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杨奉之第一个大步跨了进去,杜宁礼貌的喊道,“您好,欢迎光临。”并开始招呼客人,单承暗叹:果然这几天对杜宁的客服训练还是有用的。
夏天那一群人,则还在门口感叹那副对联。
单承笑道:“各位,里面还有字画,外面太阳大,不如进去看吧。”
众人闻言,一拥而进。
良辰美酒一楼,挂了一副老翁醉酒图,屈松的折扇和他写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还有单承默写的小诗咏英台化蝶,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
桌椅皆由竹子或藤条所制,每张桌子上面各养着一瓶鲜花,娇艳欲滴。所有的酒具都换成了上好材料,极其雅致。
趁着那些人在欣赏,刘艺和单承让杜宁先招呼客人,两人赶紧到后院处理伤口。
刘艺用棉布一点一点的擦拭伤口上的灰尘,一边抱怨,“他们那些富家公子,真的是不把普通老百姓当回事的,今天只顾着斗嘴都不理我们。”
“他们算好的了,别一脸别人欠了你八百万的样子。既然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不管你开心不开心,客人来光顾自然是要笑脸相迎的。而且今天我们开张,计划非常成功,请到了两位公子。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还是很值得的。快点笑一笑,等一下还有重头戏呢。”
刘艺勉强笑了笑,“知道了。”
单承嫌刘艺一点一点的擦,太费时间,怠慢了客人。直接将一盆水倒到伤口上,拿着棉布粗暴的擦了几下就擦好了。
“呀!我看着都替你疼死了。”
单承不理她,催促赶紧上药包扎。
弄好之后,单承两人出去,杨奉之和夏天一群人都在品酒,欣赏字画。所有人都是赞不绝口,看起来相当满意。店里备有笔墨纸砚,有些人已经在酝酿佳作。
夏天见单承出来,兴致高昂的大步走过去,“小生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果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请问当家,这些诗句是何人所作?”
单承笑道:“承蒙夸奖,公子叫我单承便好。这些诗句是一些路过小店的文人雅客,品酒之后随性而作的,有些并没有留下姓名,还有些是我和朋友所作。”
杨奉之惊讶不已,“也有你的墨宝啊?二当家当真是个妙人。”
夏天不放过一丝和他唱反调的机会,“你现在才知道啊?一看二当家的谈吐举止,就是气度不凡,极负才情之人。”
“马后炮!”
眼看两人又要吵了,单承适时打圆场,“两位过奖了,上面二楼,有我最得意的一副作品,不如一道上去看看如何?”
闻言,杨奉之和夏天他们都点头应好,兴致勃勃的跟单承上楼了。
二楼有一个阳台,站在这里,眺望远山,俯看京城民居,风景极好。阁楼放着三张桌子,中间摆着写着兰亭序的屏风,挂着一副彭祖的画像和屈松用不同的风格写的一幅对联。
单承将他们带到屏风面前,“这就是我写的作品。”
夏天细细欣赏观摩后,忍不住赞叹,“字里行间如龙跳虎卧,浑然天成。在下佩服,实在佩服。”
单承心里感谢王羲之一万遍,嘴上谦虚道,“夏公子,谬赞了。你出生书香世家,在京城里可是有名的才子雅人。比起你,我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和你一起聊聊书法,好向你好好学习呢。”
夏天笑道:“当家可真谦虚,以后我可要常常上门讨教。”
“随时欢迎!”
“夏天,这篇《兰亭序》字句间如行云流水,通篇笔势纵横,意气淋漓。比你写的可好多了,还出生书香世家呢,学艺不精真给你夏家丢脸。”
杨奉之虽然重文轻武,对字画不感兴趣,但是从小出生于权贵之家,见多了名家墨宝,眼光还是高的。当下夸奖单承,也不忘嘲讽夏天。
其实中肯来说,从小就严加训练的夏天,自然是不会比单承差的,但这篇《兰亭序》是单承临摹王羲之的巅峰之作,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夏天一向自视甚高,一听就火了,“总比你这个整天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就好意思说别人,你敢和我比书法吗?”
“哼,你还不是整天只会挥挥毛笔,写写字。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一整个娘娘腔。风一吹就倒,你敢和我比武吗?”
单承心里也是对这两个人无语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然而有钱有权的就是大爷,单承也不能发火,只得转移话题。“两位公子,停一下,停一下……”
一阵唇枪舌战的混乱之后,两人终于不吵了,各自坐在两张桌子面前相看两厌,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
单承自顾自说:“今天良辰美酒很有荣幸的,请到了两位公子,一起来这里品酒。所以,我们打算为大家表演一个特别的节目——蝴蝶醉。”
杜宁适时拿上了一坛酒,刘艺在阳台的地上一字排开摆了六只玉碗。众人皆十分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单承接过酒,在每只玉碗上都倒了半碗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散向远方。
不多时,从阳台看去,四面八方出现了许许多多,色彩斑斓,花纹漂亮的蝴蝶,它们全部朝着良辰美酒翩翩而来。
一时间,众人觉得蝴蝶多得几乎能听到它们振翅的声音,又宛如天空突然下起了漫天的蝴蝶雨。那样奇异而又美丽的景象,引得良辰美酒周围的百姓,竞相走到街上,争相观看啧啧称奇。
大量的蝴蝶飞进阳台,或停在六只玉碗上饮食美酒,或围着玉碗盘旋起舞。单承在三张桌子上摆着的鲜花上也撒了些酒,蝴蝶便飞进了楼里,满屋的蝴蝶围着众人翩翩起舞。
开始那些喝了酒的蝴蝶,再度飞起竟有些跌跌撞撞,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般。有些蝴蝶更是直接躺在地上,醉过去了。
楼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单承刘艺杜宁三人走到角落,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他们知道良辰美酒成功了,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良辰美酒的名字!
果然,单承他们的策略很成功,杨奉之和夏天经常带着人过来光顾。良辰美酒也因为布局雅致,字画一流,酒品上乘还能引来蝴蝶,一时间声名大噪,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很多王孙公子,权贵富人慕名而来,成功的打开了市场,生意极好。
平时,单承把二楼用可移动竹帘隔为三个雅间。有阳台,写着兰亭序的屏风雅间,取名兰亭阁。挂着彭祖画像的雅间,取名彭祖阁。挂着屈松对联的,则取名青松阁。每隔七天撤去竹帘表演一次蝴蝶醉,限定九个名额观看。
然而生意好,问题也多,来良辰美酒的客人非富即贵,难免发生争端。单承出面调解,可惜身后没有靠山,有些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天午后,一大群奴仆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容貌秀美的人进来。一看这人女扮男装神情高傲,气质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气息,就知道是从小地位不凡,习惯颐指气使的大小姐。
一群人一进门直奔柜台,一位同样女扮男装的婢女,对当时在柜台的杜宁,趾高气扬的吩咐,“我们公子要看蝴蝶醉。”
杜宁看了一眼她们,忍不住皱眉,“良辰美酒的规矩,蝴蝶醉每隔七天表演一次。下次在三天之后,且限定的九个观看名额已满,下次请早。”
婢女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家公子现在就要看,你直接说要多少银子吧。”
杜宁脸上带了些不虞之色,“蝴蝶要休息,你给多少钱它们也不会来。”
婢女柳眉倒竖,正要发火。
大小姐皱着眉头,高傲的开口,“蝴蝶要休息?笑话,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杜宁一脸认真,“难道你都不需要要睡觉的吗?”
大小姐反问:“蝴蝶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能,蝴蝶和人一样需要吃东西,睡觉,玩耍,它们也很忙的。”
大小姐看着杜宁一脸严肃,眼神清澈的说出这番,让人难以接受的话,一时间也语塞了。
婢女解围,对大小姐轻声说:“公子,这个人可能脑子有点不正常,您不用理会他。”
大小姐诧异地看了杜宁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婢女开始大声叫嚷,“谁是这里的管事的,把他叫出来。”
在二楼的单承听到下面吵闹,连忙下楼。看到一楼被打扰的客人已有诸多微词,刘艺正在安抚。还有这一群不好惹的主,也是头疼。
对大小姐那群人道歉,“各位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纪小,有些年少气盛,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多多见谅。”
杜宁不平,正要说话,被赶来的刘艺及时拉住。
大小姐一脸傲慢,“你是这里的当家?”
“是的,公子有什么事情请移步到后堂和在下说。”单承作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们去后堂。并对刘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照顾好其他客人,刘艺会意点头。
到了后堂坐下,单承给大小姐倒了一杯酒。大小姐品了品酒,“你们这里的酒怎么不像酒啊?”
“这是浓度很低的果酒,美容养颜比较适合小姐。”
小姐也不惊讶单承拆穿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回道:“你倒是心思活络,做事周全。听说你们这里的酒能把蝴蝶引来,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本小姐今天就是想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知小姐可知我们良辰美酒的规矩?”
“我知道,物以稀为贵是吗?你放心,银子不是问题。”
单承苦笑,“小姐,我定这个规矩,确实是有些物以稀为贵的意思。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蝴蝶的寿命比较短,我弟弟杜宁反对天天引蝶,怕打扰到它们。”
“你弟弟?刚刚在柜台的那个?”
“是的。”
“他脑子有病吗?有钱都不赚,打扰蝴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单承沉下脸,“小姐,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我弟弟心存仁慈之心,相信万物皆有灵性,和人并无两样。他的观点你可以不赞同,但是请你尊重我弟弟。”
大小姐满不在乎,显然没有听进去,“如果我非要看呢?”
单承平静道:“恕难从命。”
大小姐一脸跋扈,“你就不怕我砸烂你的店。”
单承挑眉,“公主不会的。”
大小姐神色大变,惊讶的问道,“你怎知我是公主?”
单承狡黠道:“公主答应不再为难我们,我再告诉你。”
公主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单承笑道:“先前听夏天夏公子说,公主喜欢女扮男装出宫,自小脖子上便戴着,小儿拳头大小的金镶玉长命锁。而在下又观您举手投足之间,隐隐透着皇家风范。您的仆人穿的也都是宫靴,所以斗胆一猜。”
公主哼了一声,“你观察得倒仔细,胆子也不小。算了,今天本宫就不为难你们了。”
单承拱手,“多谢公主大度。”
“不过,本宫七月二十五那日,要包下你们良辰美酒,为人做寿,那天一定要有蝴蝶醉。”
单承沉吟片刻,“七月二十五那天,夏天夏公子已经包下了良辰美酒,好像也是为人做寿。不知道公主和夏公子是否为同一人做寿?”
那天看完蝴蝶醉,夏天便说七月二十五,要包下良辰美酒。杨奉之知道后,也抢着要包下来。为了这个,他们两个还争执了很久。
公主想了想之后说,“好吧,那就算了。”说完,便离开了。
单承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这个过生日的人面子可真是够大的,公主,将军之子,太傅之孙都亲自来为她包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