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承转身就走,屈松以为终于把她气走了,在后面边高兴的挥手边添油加醋,“慢走不送。”
没想到,单承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找了个离屈松不远的阴凉地方坐下,打算长期作战。
之后,屈松确实是怕了单承,自她来后自己就再没接过一桩生意。有人明明想过来,半路却被单承截下,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客人都劝走了。
在这个往日应该是最多客人的时间,屈松却整整一个时辰接不到一个客人。屈松也不由得抱头感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忽然一阵食物香味传来,屈松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份两荤两素,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单承笑眯眯的递给他,“你应该没有吃饭吧,给你。”
屈松傲娇转头,傲娇以示不接。单承无所谓的把饭菜放在摊面上,摆好筷子。端着一模一样的饭菜,走到他旁边一屁股把他挤开撞了下去。光明正大的坐在屈松的凳子上,理所当然道:“你不吃就让开,让我吃。”
毫无防备的屈松摔在地上,气急败坏跳起来反驳,“这是我的凳子!”
她边吃边说,“我知道啊。谁叫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只是物尽其用而已。”
屈松相当嫌弃,“吃饭的时候,说这话你也不嫌恶心。”
单承若无其事的继续吃,“我这几天就没有停下来过,今天忙了一整个上午连口水都没喝,直接累成狗。不管讲什么我都吃得下。”
单承这几天也确实是累惨了,连赶了八天路,又大街小巷东奔西跑了几天忙着找商机。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辛苦的打扫了铺面,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再接着出来找名画。
其实也不能怪刘艺直接累瘫在床上了,单承都觉得自己快要累垮了。可是没办法,花钱如流水不赶紧挣钱,难道等着上街当乞丐?
被单承折腾了这么久,屈松也饿得慌禁不住食物的诱惑,拿过摊面上的饭菜默默地蹲在旁边开始吃饭。
“你一个女儿家要忙什么?”
“挣钱养家。”
“你家人呢。”
“现在只有一个姐姐了。”
“你要画干什么?”
“我前两天发现了一个极会酿酒的少年,我帮他卖酒。现在正在装修设计铺面,就是刚才要给你的酒。”
说着再次拿出了酒递给屈松,“喝一点吧,好酒来的。”
之前,观单承的长相气质,屈松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出来胡闹,不想理会。没想到也是个和自己一样为生活所迫,为生计奔波的人。为人又真诚爽快,聪明大度,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
屈松便不再为难她,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认同道:“确实是好酒。”
还递给单承示意她喝,单承也不扭捏,接过也喝了起来。
两人一人一口酒,把饭菜和一坛子酒全部消灭了。酒足饭饱,屈松站起来活动一下麻了的手脚。“走吧,去我家里取画。”
单承惊喜得站起来,“太好了。”
屈松麻利的收好摊子,寄放在熟人店里就带着单承回家了。
在路上,单承问:“你有没有娶妻啊?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屈松淡淡的回答:“那你别去。”
单承自言自语安慰自己,“没事,嫂子一定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屈松奇道:“你又知道?”
单承轻笑出声,“脾气不好,怎么受得了你。”
屈松挑眉,“那得看是对谁。”
七月的太阳热到不行,屈松把扇子展开挡住脸上的阳光。单承看到后心疼不已,把他的扇子再次抢了过来。
“纸张在阳光下暴晒的话,容易出现裂痕,这副画就毁了!能不能分清楚点轻重缓急啊,你晒晒太阳又不会怎么样,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娇气啊!”
屈松怒道:“不就是一幅画而已,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个鬼啊?我都在这里,这种画想要多少就能画多少。要是晒坏了我,留下这幅画又有什么用?你才要分清楚点轻重缓急!”
“没事,很多画家都是死了之后才出名的。要是你死了,这副画成为绝版,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了。”
“你要气死我啊?把扇子还给我!”说着就要来抢扇子,单承抢先一步把扇子放进竹篓,仰头理直气壮的说:“你一点都不爱护它,没收。”
屈松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推开屈松家门,单承就下结论,“单身老男人,白担心了。”
屈松自顾自进屋,“单身,我承认。老男人我可不承认。”
屈松的家不大不小,一个小院几间平房,简单至极中散发着浓浓的单身气息。
屈松把单承领到一间屋门口,推开门,里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画。
“哇~要是把这些字画都偷出去卖了,真是要发财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给我吐个试试。”
“我……你……,你骂谁是狗呢?”
单承笑了笑,没有说话。进去之后,小心的不碰到字画,一副一副的看过去。不由得被正中间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此画周围空出一米的距离没挂其他字画,显然主人极看重这幅画。
那画上仅仅画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清冷的月光下,她立在悬崖边,下面是激烈翻滚,拍打着礁石的海水。背影寂寥仿佛尘世间只余她一人独立于天地,却骄傲的挺直身躯,眺望远方绝美决绝。又仿佛下一刻便会迎风而去,缥缥缈缈不似凡人。
屈松也走到她旁边看着这副画,眼里满含柔情。
单承看着他一脸发情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我要这副画。”
屈松挑眉,“这个屋子里的画你都可以选,独独这副画不可。”
单承笑了,“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
屈松毫不客气的讽道:“君子?你也算?!”
单承微笑,也不否认,“这位就是你说的,整个京城唯一书法比我好的小姐?”
“嗯。”
“你喜欢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一举手一投足间,一个眼神都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喜欢。
“关你什么事?”屈松的脸已微红,却还在嘴硬。
单承不再逗他,转问:“这么好的画,为什么不题字?”
屈松摇头,“想不出合适的诗句。”
“觉得配不上她?”屈松挑眉不语,算是默认了。
“我帮你想想吧。”
屈松想起她前面说的诗,也有了兴趣。“说来听听。”
单承托着下巴低头,在小屋里转圈冥想。片刻,兴奋的抬头,“想到了。”
屈松示意快说,单承徐徐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屈松听后默念了几遍,喜上眉梢的将画取下,于上面题字。单承见他满意,便转身去寻适合的字画。
单承选了一副彭祖的画像和一副老翁醉酒图,又让屈松用不同的风格写了两幅对联,基本上能把字画的问题解决了。
正事做完,屈松领着单承到大厅里喝茶。谁知单承一眼就瞟到了旁边堆了大半屋子书籍的书房,走了进去,围着书架转了起来。“哇,这么多书?你要考状元啊?”
屈松坦然,“确有此意。”
“有志气,打算什么时候考?”
单承说着走到书案面前,把上面放着的一本楚法略言拿了起来,翻了翻。
屈松有些黯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书上写着一些对律法的见解,单承虽然不是法学专业,无奈公司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有很多与律法沾边,便认真的研读了起来,才看了几行单承便讶然道:“这本书是谁写的?”
“我写的。”
单承笑了,“诶,你胆子还蛮大的,居然想废除贱籍。”即使单承刚刚到这里不久,可也知道这里有很严格的等级之分。封建社会嘛,帝皇权贵为了宣传君权神授,提高自己的地位这是肯定的。不曾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追求平等的人,倒与现代人的思想有些相近,顿时对屈松又添了几分好感。
屈松不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根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又何来士农工商排名之说。”
“话是没错,不过你能实施吗?”
屈松惊喜道:“你觉得我是对的?不认为我是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单承看着他有些感慨,想必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还被别人骂作疯子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不禁安慰道:“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屈松大笑,“知己,你是我的知己啊。”
随即想起如何实施,又有些黯然,“因我是**之后,出生便为贱籍,没有资格参加科举。故而无缘参与朝政,上呈奏折。这本我费尽心思花了四年写成的楚法略言,投递到官员的府上,不是无人问津,便是劝我别异想天开,更有甚者是直接将我赶出来,视我为疯子。”
屈松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惆怅。
“不必如此伤怀,他们不懂而已,未来的人会懂你的价值。”单承拍了拍他的肩膀,诚心的安慰道。
屈松一扫脸上的阴霾,信誓旦旦道:“嗯,总有一天我会扬眉吐气。”
单承看着他势在必行,忽然有些担忧,“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求。官场上人心复杂,诡谲难测,你还愿意蹚浑水?”
屈松朗声笑道:“这是我此生抱负,男儿有志便该行。更何况为了我心上人,我亦不该这般籍籍无名。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单承点头不再多言,世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情即使自己不赞同,但也该尊重他人的选择。
低头看起了那本楚法略言,发现书上的律法虽然是比不上现代的法律,但却很适用于这个时代。可以遏制权贵的为所欲为,保护黎民百姓的权益,健全选官制度,并非一本天马行空,而是具有可行性的书。
两人畅聊许久,待单承告辞已近黄昏,屈松将她送至门口。
单承歉意道:“屈松,现在我身无长物难表谢意。下次登门,必定带上厚礼以示感谢。”
屈松笑了笑,“我已认定你是我的知音,再说这些客气话,倒显得生疏。下次过来,带上好酒一醉方休便可。”
单承也笑,人与人之间的交情有时候真的和时间没有关系,两人成为知己也许只需一瞬,单承和屈松便是如此。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住所。”屈松恍然道。
“我叫单承,住在桐子巷,酒铺现在还没有命名。不过最多不出十天,你上街一问就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如果你有空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
屈松挑眉,“好大的口气啊,那我就预祝你得偿所愿,生意兴隆啦。”
“好。”
单承抱拳告辞离开,屈松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自言自语,“看来京城里要出新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