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正睡得朦胧的榆桑有种诸事不宜的不详感觉,她的预感在母亲晨练回来敲响她房门的这一刻应验了。因为她在母亲口中听见了胡杨的名字,几乎是立即就从床上蹿起来,但马上她又镇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阴魂不散。”这是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在榆桑脑海里蹦出来的词。
胡杨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榆桑甫一出现,他就窜了起来,未等榆桑走近就语无伦次地开始解释:“榆桑,我就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不是故意闯进你家的,我只在门口转悠,是阿姨问我找哪位,请我进来的,我怕你拒绝,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没骗你。”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榆桑对胡杨下逐客令。
“啊?哦。”胡杨看榆桑的态度坚决,正想照她说的那样起身离开。
但不得不说胡杨还是很会挑时间的,选在一个家里人都在的时候上门,所以很不幸他走不成,因为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洄淅。
“你小子还敢找上门来,胆子不小啊,这是不是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洄淅见到这个差点对榆桑动粗,在他看来就是霸王硬上弓的胡杨可没什么好脸色,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威胁的味道。
洄淅说着,脸上挂起狞笑,向胡杨步步紧逼,好像准备先暴揍他一顿再说。
“过门是客,说话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怎么?在家里还想对客人动手,仔细你的皮啊,小心爸爸收拾你。”洄冼拉住蠢蠢欲动的洄淅,用还算严厉的口吻训斥他,警告他在家里别胡来。
“哥,你不知道,这小子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榆桑。你还把他当成客人,他算什么客人,就是一色狼、流氓。”洄淅对哥阻止他感到愤愤不平,他义愤填膺地向洄冼控诉胡杨的罪行。
“哦?是这样吗?小桑。”洄冼知道自己弟弟的性格,一向是喜欢添油加醋的,所以他选择向说话比较靠谱的榆桑求证。
榆桑不说话。
洄冼知道了,看来事实情况和洄淅说的出入不大,八九不离十,这个家伙确实欺负过小桑了,就这样在洄冼心里已经把胡杨的罪名坐实了。
“洄冼,洄淅的哥哥。你好,胡杨。”洄冼的眼光开始落在胡杨身上,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数遍,然后伸出手跟胡杨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胡杨,是榆桑的校友。”胡杨面对相对来说比较友好的洄冼,自然也要表现自己的友好,他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和洄冼的相握。
然后,胡杨后悔了,人不可貌相,果然很多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
洄冼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上的力道却全然不是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好。胡杨感慨今天真的是进了贼窝了,这位看起来很和善的大哥居然跟他玩儿阴的,说是握手,用的力气都可以捏碎他的手骨了,况且真的有必要握这么久吗?这种酷刑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胡杨向旁边的榆桑和洄淅投去求救的目光,然后他绝望了。
榆桑和洄淅,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个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俩根本不会去管胡杨。
楼梯上李泉的一句话使客厅里的人停止暗地里的交锋。
“胡杨,你来了。欢迎啊。”
洄淅、洄冼、榆桑三人都陷入惊讶之中,原因是李泉不算陌生甚至是熟稔的语气,这说明他是认识胡杨的。
他们三人都想弄清楚这胡杨到底是谁?怎么李泉会认识?
“早上好,李伯伯,很高兴见到你。”胡杨最先转身,以还算平静的语气向已经从楼上下来,站在客厅的李泉问好。
他们的对话让剩下的三个人一头雾水:敢情还是熟人。
“你是邻街胡太太的儿子吧。”随着李泉下楼的梓黎一句话拨开了迷雾,为众人解开了缠绕心头的疑惑。
“嗯,梓黎阿姨,你好。我妈妈常常提起您,说您是个既漂亮又温柔的人。我那时还不知道榆桑是您的女儿。”胡杨转向梓黎说话,看似赞美梓黎,实则是解释自己事先也是毫不知情,一切都只是巧合。
“胡太太谬赞了,你就是胡太太的儿子,前两天胡太太还红光满面地告诉我说她儿子回来了,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和洄淅、榆桑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两家人还真有缘分。”梓黎笑容满面地拉起胡杨的手说着话,李泉站在一旁温和的笑着。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嘴角老流着哈喇子,鼻涕挂到嘴边的胡胖子,小时候可胖了,到处抢人东西吃,常常挨打,可是屡教不改,后来有一次被欺负惨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条街。”洄淅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揭露胡杨的糗事。
“亏你还记得,你不说,我都忘记自己有这么个外号了。”胡杨搔搔脑袋,笑得有些难为情。
“当然得记得,你当年仗着比我大,没少抢我东西吃,经典动作就是抹一把鼻涕,吸一吸残留的鼻涕,然后就来抓我的手,蹭我一手的鼻涕,咦,恶心死我了,我没告诉我哥让他来揍你,便宜你了。”洄淅尽最大所能全力毁坏胡杨的形象,跟竹筒倒豆子似地丑化他,毫不客气。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胡杨坚决否认,开始扮失忆,这么丢脸的事哪能在榆桑面前承认,打死不认。
“你就装吧。”洄淅看不惯胡杨那副傻样,撇开头去不用正脸对着他,而是斜眼看他,那副嫌弃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我看你能装多久”。
“我承认,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知道错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揭我的短了。”胡杨渐渐不敌,在与洄淅的眼神交锋中败下阵来,只得向誓不罢休的洄淅讨饶。
“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你的陈年糗事,我偏不如你的愿。”洄淅却没想就此罢休,他是什么人,他是最护短的人,胡杨胆敢欺负榆桑,在洄淅的观念里早已把他划分为十恶不赦一类的人,而且是根深蒂固的那种,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当然是逮到机会就要好好修理他,往死里整他。
“好了好了,胡杨留下来吃午饭,来跟我讲讲在学校的事,都好几年没见你了,老碰不上,今天正好赶上了。”李泉及时解救了处于水深火热的胡杨,但这无疑打击不了洄淅报复的强烈积极性。
“你们知道胡杨的父亲是谁吗?”胡杨被李泉唤走,洄淅环顾四周,见榆桑和洄冼还在,瞬间满血复活,对他们展开开始新一轮的爆料,先拋个问题引起关注,激发听众的积极性。
“不知道。”榆桑和洄冼很给面子地回应他的问题,稍微膨胀一下他的自我满足感,好让他继续说下去,少买点关子。
“那个常来咱们家的黑面神,就是胡杨的父亲。”洄淅神神秘秘地悄声对两人说。
“老板着一张扑克脸,不爱说话,不爱笑,爱穿一身黑,像保镖的那个。”榆桑结合近几年的接触,回忆了那个人的主要特点,得出一个结论。
“他能是一个普通的保镖?!看那气势就不像,据说他是A市的黑道老大。胡杨身上完全看不出他的影子,估计像他母亲吧。”洄淅反驳榆桑的观点,还对他的真实身份做出推测。
“异想天开。”榆桑反唇相讥。
“推理,懂不懂?根据近几年的观察,汇总我从各个渠道得来的小道消息,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你听完给你分析分析,首先从他的衣着,谁没事总穿一身黑,还有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出崩的讲话方式,分明就是长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的领导者的样子,还有还有……”洄淅不甘示弱地为自己辩驳,条分理析地论述他所谓的证据。
洄冼对两人的争论充耳不闻,兀自抱胸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榆桑懒得跟洄淅争论这种毫无根据的无聊问题,索性闭口不语。
洄淅长篇大论完毕,未见回应,很快发现榆桑和洄冼的心不在焉,洄冼不知在想什么,而榆桑注意力似乎也在别处。
“榆桑,回神了。”洄淅拿手在榆桑眼前晃了晃。
这一叫却把洄冼也唤醒了,他却没有看明显不满的洄淅,转而复杂地看着榆桑,榆桑反应过来正好对上洄冼盯着她的眼睛,充满探究,她的眼睛未多做停留,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转向洄淅。
饭桌之上,胡杨成了尊贵的客人,李泉特别招呼他多吃,梓黎不停地为他布菜,洄淅洄冼也来锦上添花,挑好吃的给他往往里夹,胡杨的任务只剩下吃,拼命地吃,都没功夫说话,一停下来,菜就堆积如上甚至有崩塌的危险。
胡杨一上午都没和榆桑说上几句话,来的关键目的没有实现。他渐渐招架不住一家人没完没了的热情,午饭后委婉地提出告辞。
李泉让孩子们,也就是榆桑、洄淅、洄冼一块送送胡杨,梓黎也是这么要求的,于是胡杨像个犯人似的被押解出了李家的家门。
“再来啊,胡杨,再见。”洄淅主动上前看似“友好”地拥抱了一下胡杨,其实在他耳边说的是:“再敢来,你就死定了。”
榆桑连骂胡杨的意愿都没有了,直接转身回屋,洄冼点点头算是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