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沾暮色,夕云呈靥红,别有老鸦飞过,呱鸣之声淌寂凉。
自从上次客栈会晤已过了两日,乌师叔和昭姬就在獬豸卫衙门住了下来,期间大哥姬策二哥子卿各从城外军营和城宰府赶来拜见过,蓝幽幽和那神秘男子又消失在了镐京城内。
獬豸卫衙门。
夕阳余晖下,卫衙校场内一道巨大的影子站立不动,一道小个的影子在不停的变化莫测。
盾在乌胖子的监导下挥剑练武,时有粗犷的声音斥责或点拨,绕梁衙内。
一坨横肉的乌师叔不知什么原因对盾青睐有加,惹的云很是嫉妒,师叔安慰道:各人都有各人的机缘,盾的先到了,你的将来也会到。云这才罢休。盾问乌师叔何意,乌师叔笑而不答,下一刻就谩骂道,不许偷懒。
乌师叔能和老师同期入门,实力该是深不可测的,就被他指点了一日半的时间,盾对气在招式中的运用越是如锈铁抹了油般挥洒自如,隐约四重天的瓶颈似要突破。
虽然乌师叔总是有意回避一个叫仙的问题,但盾还是从一个震惊的事情中明悟了,往日总觉得自己乃是天宠之儿,运气的手段无人能及,在被乌师叔指点中有意无意的剖露后,自信和骄傲被磨了个干净,似乎乌师叔也能看见体内真气的流转,指导时也总是恰到好处,有时比老师教导的都准,唯一庆幸的是他有些隐蔽的穴脉窥视的没有盾的清晰罢。
“好了就到这里吧”乌师叔瓮声道。
盾气喘吁吁收剑一礼:“好嘞,师叔,晚餐可要飘香楼的酒?”
“这怎么好意思,”乌师叔肉肉的脸盘也就扭捏了一息:“最好两瓶,一瓶不过瘾”。
盾嘴角一抽应道:“我这就去买”转身离去,不可闻的丢落:今天又要借钱了。
卫衙餐室。
几十号人在室内就餐,乱乱哄哄。
室内左角落,云和乌师叔等人坐席而食也并无异态,云是好说,他本是这个集体的人,想不到乌师叔除了第一次见闻大为惊奇外也适应了这里的气氛,公主病的昭姬可苦着小脸,大为不高兴。
“吵死了,本公主烦烦烦,吃不下了”昭姬弃筷拍案大声嚷嚷。
乌师叔小眼睛愁的眯成了一条线,估计是很想抽她又舍不得,在自己的脸上重重的上搓下搓。
“喂,母鸡唉,你别吵行不,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云把碗搁到案上怒吒。
昭姬小手叉腰站于席上:“你才是母鸡,我就是吵了,要你管”。
云正要愤站而起,被一只纤手抓住,锦毛鼠怯怯相劝,道:“云大人,来者是客,你就相让下吧”说完粉黛明眸中起了雾。
“哼!”云可是很怕锦毛鼠这欲泣的表情,只得忍气安坐。
“喂,瓷娃娃,你很怕这位姐姐诶?”昭姬像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小手点点看似柔弱玲珑的锦毛鼠。
“......”云闷声不语。
俄顷,盾面带微笑提酒走近:“师叔,酒来了”。
“太好嘞,有劳师侄嘞”乌胖子的小眼在笑容中消失不见,肉手接过两瓶白瓷好酒对昭姬乞言:“宝贝儿,这可不是爹要喝的,是你师兄孝敬爹的,爹不喝就是看不起他师傅也是就我师兄,所以你看.....”
“哼,”昭姬挤眉嘟嘴双手交叉:“喝吧,喝吧,你就看我在獬豸卫的监视下不会走丢,心里可放心了呢”
“嘿嘿,嘿嘿”乌胖子被揭穿了小算计,抽嘴掩饰。
盾扶衣跪坐入席,见秦老大怎么不在,问云:“秦老大呢?”
“鬼知道,”云咕喃后咽下又歪头一想,道:“秦哥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真是奇怪”。
“我知道”昭姬一声惊言,二人齐齐望去求解,昭姬骄傲的翘起透白的小下巴说:“你们卫长大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蓝幽幽”。
一头雾水,云看盾,摇头,盾看云,也是摇头。
小丫头叉腰气道:“笨蛋,喜欢啊,秦戈喜欢蓝幽幽啊懂不懂哦”。
二人摇头,乌师叔闻声红着大脸转头盯着昭姬气冲冲质问:“你是知道?你怎么能知道呢”。
昭姬一吐舌头高兴过头了,假装委屈的回话:“我瞎猜的,爹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说”好像发生了大事一般乌胖子格外的严肃,哪怕小丫头期期艾艾也不可动摇。
“母亲在我睡觉的时候都会讲故事给我听,我就知道一点点真的,爹......”长长的撒娇声使满桌人都抖了一下,乌师叔不可置信的圆出了眼珠子。
盾暗叹:乌师叔原来有眼睛啊。
“蠢龙!没事就看情情爱爱的书,看了也就看了吧,还教坏孩子”乌胖子嘭的一声把白瓷酒瓶落到食案上。
这话让盾和云伸长了脖子,龙啊,难道小丫头的娘是龙女。
“看看,还看”昭姬大为羞怒一头伸过去与之对视。
不敌那两小子的无耻,昭姬败下阵来。
“爹啊”丫头转头望他老爹求助,谁知乌师叔大概也觉得的失言,假装醉过去了。
彻底爆发的丫头怒吼道:“瓷娃娃,你还笑我,你旁边的这位姐姐喜欢你,你不知道?”
云一脸懵:“啥啊,他是男的,什么姐姐,姐姐的,你什么眼神”。
一息,两息,三息,好久之后,昭姬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她小手指着云认定了他是呆瓜似的。
云觉的一点都不好笑,莫名其妙,回头望锦毛鼠,人呢?不对妖呢?疑云终起,锦毛鼠真是母的?
盾望云头上乌云一片,连忙借故问乌胖子:“师叔,你这次下山可游玩了哪些有趣的地方,让小辈们开开眼界呗”。
“睡梦”中的乌胖子肉球一个回弹,神采奕奕笑道:“还真别说,我去了一处极为古老的神山,有重大发现哩”。
“啥?”云大感兴趣从懵懵中回过神来。
“话说,我刚下玄天宫山门,心有感召,便寻着这思绪来到一处形似五指的山峰,此山挺拔险峻,插入云霄,我登上峰顶发现......”
“有一座天坛,然后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昭姬不满的戳了老爹的故弄玄虚。
乌胖子尴尬笑笑又继续言:“后来我又寻着灵绪来到一处山腰洞府,里面立有一碑,上书:神手山三字,我又......”
“山壁内有人写着胡言乱语,说这是几千年前妖族最伟大的王者灵明,囚禁在此,有路过的人,千万赶快离开,不要惊扰了妖王”那讨厌的丫头又出言接话。
“喂,丫头,你能不说话吗,闭上你的嘴可好?”盾怒目而视。
“宝贝儿,你就听爹讲好不,你看把师兄们都忍怒了,爹也不好意思”乌胖子搓着肥肥的手劝道。
“怎么咯,我说的不好?”昭姬一瞪父亲。
“好好”乌胖子爱极了女儿耷下光头。
盾看不过去,指着昭姬不停的教训,昭姬句句犀利与之针锋相对,乌胖子愁着哭脸又缩了回去。
乱糟糟的对骂,师叔的哀叹。
云入眸,很是羡慕,昭姬有父亲无限的爱,自己却忘记了年幼时所有的记忆,父母是谁,老师不曾讲过,自己也没问,一直不敢打开那可能暗藏痛苦的大门,心里好是悲凉,假如没有老师,没有四个兄弟,自己会活的还像人么?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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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公孙苍龙上将军府邸。
公孙苍龙面色严峻的对姬策、子卿、盾、尉迟咏兰、云说道:“我明日就要救王出了这困龙之地,你们今夜准备一番,那二十名甲士我自有用处,明日你们四人护好那妇人出城去吧”。
“是老师(先生)”。五人稽首。
公孙苍龙离去。
静室离了老师,徒然变的阴森无比,寂寥中使人不可呼吸一般。
“告辞”尉迟咏兰冷漠地作揖,打破了此穆静,转身离开。
姬策哼了一声,又温柔的对着云和盾笑:“别怕,明天我带你们出城,还有那个妇人,是盾的母亲吧”
“嗯,谢谢大哥哥”盾对其作揖。
“还有我”子卿顽皮的一笑。
云似乎不知所措,是跟咏兰哥离开,还是留下。
次日。
六人中有五人都背着的包裹,盾的母亲背的最多累的满头大汗,姬策转身微笑:“伯母,还是我来吧”。
“怎能劳烦公子,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怕弄脏了公子的衣裳还是民妇自己来吧”几缕黑发垂落面颊粘着汗液,盾的母亲胆怯地推辞了。
“伯母,你别推辞了,我来吧”姬策强行摘过妇人的肩上的包裹,走到前头。
“民妇......民妇谢谢公子”。
尉迟咏兰眼中发现街上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正窥视这里,骂道:“愚蠢,老师不是说过,轻装简行么,呸,徒生祸端”。
四人皆愤慨视之,盾的母亲怯怯作揖道:“民妇......是不舍得这些,公子可否宽仁”。
“切!”尉迟咏兰转头就走。
盾走到母亲身旁扶起,对紫衣少年大骂:“混蛋,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早点跟了先生么”。
“妈妈别怕”云靠过来,拉起妇人的手:“我叫云”。
过了城门。
六人去往三里外的诸侯会盟之地,行至一处荒野,两边枯树林立杂草茂盛透着危机。
“站住”一声徒然的暴喝惊呆了六人,见有十多名强匪戾笑着从枯林中走出,围了过来。
“白痴,我就知道会这样”尉迟咏兰气愤地跺脚。
姬策放下包裹,上前一步抱拳:“各位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哈哈哈哈”瘦如马猴的抢匪对着一魁梧的大汉喊道:“大哥,这些小娃娃说我们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众匪大笑。
姬策冲上前去一拳将那瘦猴打翻,后面众匪见之一起涌上,姬策武艺不俗十多人尽拿不下他,那魁梧的匪首赞道:“好小子,武艺不错,可惜老子人多”。
一声口哨,埋伏两边草野中又各有十人冲了出来,子卿上前护住不懂武艺的四人缓缓后退,一人难挡众寇,危在旦夕。
“老大,全是上好的绸缎和不菲的美玉哟”一匪捡起子卿丢在前方的包裹打开后,珠光宝气,喜的那匪面红涂朱,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发财咯”重金诱惑下围攻姬策的强匪们各各勇不可挡。
不在犹豫的那二十名匪徒,一齐攻来,子卿慌乱拔剑抵抗,却也拖住十多名。
激斗中,有六名匪人游走在后,戏谑地靠近正不住后退的云等人。
“嘿嘿嘿......”,丑陋恐怖的脸映入云的眼中,心跳不可控制的飞快跳动,高瘦的匪看着那呆呆的小鬼,举起铜剑斩了一下。
盾拔出腰间的剑,乘那高瘦的匪徒腰间疏漏,快速的捅进了他的肚子,匪徒瞪大了双眼,鼻中,口中,腹中血色涌出,死在了盾的面前。
这名匪徒的死,激怒了逼近的五名匪。
五匪一起杀来,盾面如土色,尉迟咏兰恐惧地抱头蹲地,盾的母亲呆如木鸡,云身体徒然有异,浑身抖动。
那跑在最前的悍匪,残忍地笑起,举手中锈斧,猛若劈材,直径落去云的脑门。这刻云若无他人相助,必是血现当场。然云冷冷一笑,他抬起头,瞳孔中猩红猩红,疾步后退,至盾身旁,夺其手中的剑,又如同野兽一般撞入五人中间,快剑而出十几切,匪徒喷出的血雾遮蔽了天中烈日,风吹血雾,雾散,只见五具尸体,体无完整。
云那恐怖的气势吓住了余下所有强匪。
一声声“鬼啊”的惊呼,响遍野地,众匪寇皆是弃剑逃命不迭,不愿再见此凶残诡异的小儿了。
盾的母亲飞跑到云的身边,摘掉他手中的剑抱入怀中,不住的安慰。云看着泪痕满面的妇人喊了一声:“娘”。
妇人连连点头。
云露出微笑,虚弱的昏了过去。
事后众人至诸侯营垒中。
公孙苍龙怜悯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整了整被褥,背对着跪地的四人轻声道:“盾、姬策、子卿你们可愿意拜我为师”。
“恩师在上弟子盾(姬策、子卿)拜下”三人激动地叩首。
公孙苍龙语气变得冷酷:“咏兰,你是我第一个弟子,同出玄天宫,我知道你自视天高,鄙天下苍生如草芥,假若有一天你权谋黎民、欺凌同门,别怪为师无情。”
尉迟咏兰一抖身,叩首,道:“师尊,咏兰记住了”。
三日后,月下祭天。
“我姬策”(子卿、尉迟咏兰、云、盾)结为兄弟,同心同德,救困扶危,上尊周王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信弃义,天人共诛。
躲在帐后的公孙苍龙嘴角上翘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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獬豸卫餐室。
盾、乌师叔、乌昭姬都静静的不在说话,云落寞着神态,眼角不可察觉的流出一滴眼泪。盾突然心有灵犀般抓住云的手,笑嘻嘻道:“四哥,你忘了?我们可是兄弟。”
“滚”云羞红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