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破庙,只剩一半的庙门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告诉路过的旅人,这是个免费过夜的地方。寒冷的季节,有这么一个地方要比睡在野外强的多,而林云就是今夜这间破庙的第一个客人。最终,他也没有和圣地亚哥他们一起去小村庄。自从那一夜在海边,林云再次回忆起了图腾秘境的种种之后,他渐渐明白,如果再来一次,他依然没有多余的选择,所以心中有了一丝光明。
离开小渔村后,他漫无目的的走了五天,每日风餐露宿。直到今夜发现这个破庙,他便打算在这里过夜。当他做完了重复了十多年的事——生火之后,破庙却迎来了今夜的第二位客人。
“阿弥陀佛,”入耳是一声佛号,“小施主,不知可否借此地休息一夜。”这第二位客人便是一个大和尚,满衣服的油污。一句话形容,就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得道高僧的样子。
“大师不用客气,本来就是间荒庙,哪来的借字。不介意的话坐下来烤烤火,怪冷的。”林云随意答道。
“多谢施主。”和尚看起来颇为潇洒,也不掸掸灰尘,靠近火堆便席地坐了下来。
“大师如何称呼。”林云搭着话,拿出水囊随意的喝了口。
“哇哈哈,贫僧法号智仗禅师。”那和尚一声大喝,显得颇为豪迈。
“噗……”“咳咳咳……”火堆差点熄灭,林云差点咳死。
“哈哈,施主莫急。和尚我用的是智慧的智,为人也颇为仗义,取的是这两个字。”
“大师……真乃高人。”林云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违心的话。
“哈哈哈,小施主客气。”和尚看起来还颇为受用。
林云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扯断捆扎的细枝,摊开包裹的树叶,拿枯枝做了个简单的支架,将一块兽肉放在上面,就开始烧烤今天的晚饭。吐纳能吸收天地灵气,按道理随着功力的加深,平日对食物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少,兕族的祭司平时所需的食物就很少。可林云不同,经过这几年的修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吃越多。林云一边感叹自己的资质太差,一边只能无奈地烤着肉。
“小施主,这个,能不能分给贫僧一些吃的?”见林云烤好肉刚要开吃,和尚问道。
“智……仗禅师,”林云感到一阵别扭,“我没有带干粮,只有这块肉。”
“就这块肉就行,不知可否分给和尚一些。”
林云感觉颇为诧异,《神州志》上对天下的风俗多有描写,其中曾提到天下万法,有一道为佛道,修行佛道的门派都称佛门。佛门强大的原因是他们自制,与天下诸派不同的是,他们有很多的清规戒律,每逾越必受重罚,故佛门之人多是心智坚定之辈。“难道是《神州志》杜撰的?亦或者时间过了太久,世道已然大变?”林云不禁想道。
见林云满脸的疑惑,大和尚倒是及时解了围,“施主不必多虑,一般的和尚是不吃酒肉的,可是贫僧吃得。”
“哦?请教大师这是为何?”林云虚心请教。
“因为我与他人不同。”智仗禅师一幅得道高僧的虔诚模样。
“不同在何处?”
“不同在我喝酒吃肉。”大和尚说这话时一脸的坦然庄重。
“哐当……噌……咣……吧唧……”这是林云内心的声音,表面上就是两鬓的青筋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他抽出长剑,将那烤肉一分为二,递了一块给和尚。
“哈哈,多谢施主。”然后就见和尚两手抓着烤肉,迅速地消灭了起来。一会儿的时间,就全下了肚。和尚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再蹭在那件僧衣上。原来油污是这么来的,看来这和尚吃的肉可不少。
“贫僧吃饱了,多谢施主。可贫僧不随意受人恩惠,既得了施主的一饭之恩,不妨送施主一个去处。”
智仗禅师双手合十,倒有了些庄严之色,只是林云见过了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倒不如何放在心上,也不推脱,只是随手给火堆加着树枝。
“施主可是来自南部山林,让我想想,兕族?”和尚悠然开口。
林云感觉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直接传递到了大脑,他瞬间抓住自己的黑剑,摆出了防御姿态。虽然他不通世事,但骤然让一个陌生人道明出身给了他直接的危机感。
“哈哈,小施主很警觉啊。不用害怕,我是用猜的,而且并不难猜。”和尚仍然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就像没看见林云抓住的那把黑剑一样。林云也没有因为和尚这么说就放松警惕,依然绷紧着身体。
“小施主的衣服与常人不同,当今世上常用的是绸与麻两种布料。而小施主身上的倒像是南部山林特有的绿蚕吐的丝线混上麻线编制而成。这种绿蚕丝比一般材料要柔韧的多,和麻编织在一块儿经久耐用,还有少许的抵抗灵力的作用。据我所知,这种绿蚕只能在山林东南角的锯齿桑林存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正是兕族族地。和尚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部山林游历过一段时间,恰好见过。”
林云悚然一惊,这和尚是何等眼力,只凭自己的衣服就能猜出自己从何而来。何况绿蚕丝和普通的蚕丝外观上实在是难以分辨,只不过稍粗一些,混着麻编制过后更是难以察觉。林云放下手中的长剑,坐了下来,而实际他的手还按在剑柄上。
“禅师好眼力。”林云恢复了平静。
“施主过奖了,不知小施主年方几何?”
“十六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年方十六便能如此的冷静沉稳,贫僧出家多年,一十六岁时已诵读经书若许年,也不及如今小施主的心静。”
林云不为所动,静待下文。
“施主好心性,只是在这样的年纪却能这样稳重的不是天赋异禀便是早年遭遇变故,依我看,小施主倒更像后者。”
林云不想再让和尚看出些什么,所以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受他的话影响,脸上风轻云淡,全无表情。
“施主不愿说也罢,只是在这等花样年华就失了天真,却是人生憾事。况且我观施主双眼无神涣散,怕是全无惜命的打算。”
这一次,林云再难掩饰惊容。和尚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世间漭漭,他又如何通过一把没有任何纹饰的黑剑去寻找父亲的足迹,至于图腾之变,或许没有比山林部族更了解它的地方了,离开这里又上哪儿去寻找答案。他并无任何打算,天下之大,已无他林云的容身之所。他只想随意走走,凭着心性行事,若再无趣,不如找个深山幽谷跳下,了此一生罢了。
“天下之大,总会有施主的容身之所。”大和尚接着说道。
林云已然心中佩服,不过对于自己的事,他并不抱太大希望,和尚能耐再大也说不出自己的父亲是谁,随口应付道,“还请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施主既然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妨听和尚一言,此去西北方向,有一古镇名小林镇,镇中只有一间禅寺,小施主不妨去那里看看,以施主的脚力,不过十来天,也可远离南部山林。”
“谢过大师,我会考虑。”
寒暄过后,两人都安静下来,和尚盘腿端坐,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似乎就这样睡着了。而林云只是坐着,时不时的加一两段干柴,专注的看着面前的火光……
当林云第二天醒来,那是真正的醒来,而不是被噩梦惊醒,这种感觉很奇怪,毫无征兆的在破庙里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突然,他坐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干草堆上。很显然,这不是他自己躺上去的,想来是那和尚所为。可是以林云的警觉,怎么会就这样毫无防范的睡着了,被那和尚挪动也不曾醒来。思来想去,林云只好推想说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出家人(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自己才放松了警惕。
一边收拾行装,林云一边反省着,而后又想起了和尚昨夜的建议。他觉得这和尚并不一般,何况自己并无去处,不如就走上一遭。如此想着,他便离开了破庙,奔着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