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锦妃娘娘的脸色沉了下来。
凌雪陌算是明白了，锦妃娘娘带她来正阳阁，没安好心，所有的驱使就是要让秦王看清楚了，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宫女，做的也都是些卑微贱人该做的事。
心中忍含着恼火，凌雪陌迈动步子，低眉走了上去，白玉的手指伸出，还不等碰到地上的靴子，厉君行便制止了她。
“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的语气很低很轻，将雪陌手推开时，翡翠的扳指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凌雪陌抬起眼眸，刚好和厉君行迥然的目光相遇，在那双澄清见底的眼光里，她看到了一丝怜惜。
只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惜，雪陌垂眸，避开了这种直视。
锦妃娘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跪下，给秦王穿上。”
“母妃……”
厉君行起身，眉宇皱起，对母妃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很是不悦，他一直独善其身，何时利用手中的权利为难过下人？
锦妃娘娘的目光从雪陌的脸颊上扫过，冷冷地说了一句。
“她不过是个奴婢，是不是？”
藏书房里的一幕，让秦王没有反驳锦妃娘娘的理由，他的脸色铁青，倔强的性子，让他不能让步，就算今天来的宫女不是凌雪陌，他也一样不需要。
气氛突然变得不妙了，母子两个僵持着。
凌雪陌玉指轻握，再缓慢松开，长出了一口气，仅为秦王刚才眼中的怜悯，森林中的相协，她也必须照做。
俯身下来，凌雪陌正要屈膝，秦王猛然出手，直接将她扯了起来。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
冷硬的话，从牙缝中挤出，凌雪陌吓了一跳，只能怔怔地看着厉君行，难道他没注意到锦妃的态度吗？她不过是个寄身朝凤居的宫女，还能怎样？
“你不是说过吗？一个奴婢，岂能让你看在眼里，怎么此刻，却要维护吗？”锦妃娘娘今儿就要和儿子叫这个真，到底是宫女凌雪陌重要，还是母妃重要？
一双靴子，谁穿，怎么穿，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锦妃娘娘的话，犹如厉锤，在雪陌的心头猛击了一下，秦王竟这么说过吗？一个奴婢，他岂能看在眼里？
秦王帮她的种种，都是出于怜悯和同情。就好像看到街头流浪的阿猫阿狗，不舍得让它们忍饥挨饿一样。
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锦妃娘娘是这么想的，秦王也不例外。
倔强地推开厉君行的手，凌雪陌咬唇跪了下来，把一双靴子用手托起，声音疏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殿下，请穿鞋。”
擎的双手，紧紧抓着皮靴，一动不动。
厉君行看着跪伏的凌雪陌，俊脸微黑，良久才抬起脚。
她把靴子一点点穿在秦王的脚上，一只，另一只，动作显得那么笨拙，手指在微微颤抖。
当最后一只靴子穿好后，厉君行极速将脚收回，冷然地转过身，背对了她。
“好了，你起来吧。”
“等等……”锦妃娘娘冷然发声。
“把秦王的袍摆整理一下。”
凌雪陌暗自觉得好笑，秦王的锦袍分明一点皱褶都没有，还需整理什么？这样明睁眼露的刁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雪陌没有起身，手指拉紧了锦袍的一角，竟握出了几个折痕，松手后，她又把折痕抚平。
虽是徒劳无功的举动，还是让锦妃娘娘很是满意，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母妃觉得凌雪陌冰雪聪明，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你觉得如何？”
“朝凤居里的宫女，何去何从，自然听母妃的差遣，这等事，君行不会过问。”
厉君行撩动锦袍，撇腿坐下，一双深邃的眸子从凌雪陌的身上扫去，随后落入桌子上的点心上。
“这是核仁味的吗？”
“是啊，你最爱吃的。”锦妃娘娘脸上涌现祥和的微笑，说她知道秦王最爱这口，一早亲手下厨做的。
“我没让厨娘动手，君行，快尝尝。”锦妃娘娘一脸的期待。
厉君行用修长的指甲夹起了一个，放入口中，朱唇微动，连连点头。
“母妃的手艺，怕宫里的一等御厨，也不及啊，好吃。”
“母妃就知道你喜欢，下次我多做些。”
“最近边城副将捎来书信，外敌知我返回京都，竟蠢蠢欲动，母妃的点心，君行怕没什么机会吃了。”
厉君行又夹起一块放在口中，啧啧称赞，锦妃娘娘没刚才那么开心，竟隐隐地伤心起来。
“威盛皇朝，那么多武将大臣，为何偏偏要你前去？”
厉君行微微一笑。
“若谁都像母妃这么想，敌人早就打到京都了。”
“你是皇子……”锦妃有些委屈，带着嗔怪之音。
“皇子，武将，大臣，都是生命，不分卑贱，若能抵御外敌，责无旁贷。”
厉君行的话语带着凛然之气，让凌雪陌不得不多看他一眼，好一个责无旁贷，他没有以皇子高贵的身份自居，确和其他皇族不同，让人佩服。
锦妃娘娘也知道这番道理，只是放在自己骨肉血脉的身上，便有些不舍了。
许是点心香气扑鼻，秀明宫女怀中的猫儿有些不老实了，一个劲儿喵喵地叫，几次要飞扑出来，争抢那盘精致的核仁糕点。
“真是个馋嘴的猫儿，这样就忍不住了。”
“猫儿和儿臣一样，都酷爱母妃的手艺，早就按捺不住了。”
秦王温和的眼神灵光一闪，竟说一句幽默的话来，惹来雪陌抿嘴一笑，淡淡的两朵酒窝儿在颊上绽放，煞是迷人，厉君行瞥目过来，竟有些失神。
锦妃娘娘微笑，吩咐秀明宫女。
“行了，把猫给雪陌抱着。”
“是。”
秀明宫女把猫给了凌雪陌。
猫到了雪陌的怀里，好像打了兴奋剂，东挣西窜起来，害得凌雪陌手忙脚乱，几次差点让它挣脱出去。
凌雪陌秀丽的脸蛋儿，涌上了一抹红潮，却不敢对猫发狠。
“喵喵喵！”
猫儿想不通，为什么不让它吃，闻起来味道真是不错啊。
“雪陌，抱着猫，走远点儿，它掉毛，还嘴馋，一会儿就急着抢点心了。”锦妃娘娘让凌雪陌抱着猫儿出去。
下马威已经给过了，凌雪陌也受了，锦妃娘娘的心里舒坦多了，对凌雪陌的态度好了一些。
雪陌应了一声，抱着猫走出了正阳阁内殿，却不想祸事接踵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