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添了这么一个不到十斤重的小家伙,就像挤进一百个人似的,不但感觉到空间一下子狭小了,还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炙热。于是,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就要开门放一放,娜仁托娅却大喊:快关上门,别灌进来风。
厨房里干活儿的人就立即把门关上,在如同到了仙境的水汽里忙着其其格的伙食。
红皮鸡蛋煮好了端到屋里,牧仁接了过去,他亲自给其其格剥煮鸡蛋,脸上挂满了笑容。
厨房内的人还是不能闲着。红霞和董静在做其他人的饭,娜仁托娅也高兴地来给打着下手。
东屋,额尔德木图今天更是格外高兴,笑容一直没有从脸上消失,哪怕是片刻。估计一直这样笑下去,晚上他的两腮都会酸痛的。
苏合放好了炕桌,摆好了碗筷,拿上来酒瓶,又忙着去找酒杯。
在拿几个酒杯的问题上苏合犹豫了,他回头问:爸,你今天也喝一杯?
额尔德木图平时是为喝酒的,可这回非常爽快地说:喝一杯?我得喝他几杯。“破衣里面有圣人,破鞍下面有骏马”,咱家的“海日”也肯定是个“苏日娜”啊,绝对是好苗子!我必须得喝点儿,哈哈……
乌兰毛都草原的MGZ有着独特的生育习俗。妇女分娩前,家人要为孕妇准备肉蛋等食品和新生婴儿用品。这些,早就在妈妈娜仁托娅和婆婆高娃的协调、监督下,在红霞、董静、荷花、莲花等人的帮助下,提前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婴儿降生后,一般要在大门外挂上标志,提醒过往行人这户人家添丁进口了,特别是警示陌生人不要进屋“闯月子”。
院外大门挂着的标志也有讲究。挂有一张用榆树条子做成的弓,弓上系上三支缀有红布的箭,表明生的是男孩儿,期望孩子长大后成为能骑善射的英雄。如果只挂一根榆树条儿,系上一支缀有红布的箭,表明生的是女孩儿,象征着吉祥。
榆树条儿牧仁早就准备好了,是他骑着白马在嘎查周边一株最大最古老的榆树上“请”回来的。没有做成弓的样子,只是同一支箭一起用红布绑好,在小海日进了家门后,他就挂在院外大门垛儿的最高处。挂好后,他还站在远处美美地欣赏了一番,就像当初在老宅挂上一张弓、三支箭时一样,为人父的自豪无法掩饰。
不管有多么不舍,牧仁在家也只住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得不回草原了。其其格知道牧仁惦记着羊群,就让他赶紧回到牧点儿,也好把苏德换回去,他家里也有好多事儿呢。临走前,牧仁一直守在海日的旁边,深情地望着女儿。
海日真的太小了,皮肤也太嫩了,牧仁想亲都不敢亲,怕没刮净的胡子把女儿的皮肤扎出了水儿。
似乎感觉到了爸爸热热的目光,海日也醒了,瞪着黑黑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认识这就是自己的爸爸一样,可把牧仁高兴坏了。她对其其格说:你看,海日认识我了。
其其格笑了,说:去你的吧,才六七天大,根本不认识人儿呢。
“那她咋这样看着我呢?”牧仁还坚持自己的理解。
“那是她觉得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呢?”其其格逗牧仁。
牧仁呵呵一乐,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黑脸白牙,别把海日吓到。”
“不能。她胆儿大。”
其其格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说:你亲一口吧,不怕的。
“真的?”
“没事儿。把胡子躲开点儿就行,别扎着她的脸。”
牧仁试了试,还是没舍得下口。其其格就轻轻抓过女儿的小手递过去,牧仁伸出食指让女儿握住,然后探身亲吻着嫩嫩的小手。
这一吻,让牧仁的心都化了……
高娃也从草根台来到了萨仁台,和亲家母娜仁托娅一起伺候其其格的月子。
有两位妈妈的精心照顾,加之姐姐们、嫂子们的关爱,其其格在月子里很开心,吃得也好,营养也足。就连小海日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有时竟然吃到打上了嗝儿。
其其格就用手点着女儿“数落”:你啊你,真没出息,吃撑着了咋还吃啊?你就是个小馋猫儿。
“小馋猫儿”?这话谁说过呢?对了,第一次带阿斯根去草原,在牧点儿蒙古包一家三口儿吃饭的时候,牧仁就对儿子阿斯根说过啊。
阿斯根?其其格看着女儿冲着自己咧着小嘴儿在笑,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阿斯根的影子。阿斯根刚出生时,也是这样爱笑……
不!不能这样!
其其格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她眼含泪水,低头在女儿小脸儿上亲了一口。也许是碰到了海日的痒痒肉儿,她竟然呵呵地笑出声来。
其其格的伙食好,海日的伙食自然就好,小家伙儿像气儿吹似的长,一天一个样。等到满月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百天的孩子了。
在以前,草原牧民家婴儿满月之日,那是要非常隆ZQ祝的,要设盛宴大请亲朋好友。众亲友要给婴儿赠送礼品,大多赠送绸缎、布匹、兽皮,或者牛、羊、马等。这其中,姥姥送的礼品要最重,估计送牛羊、送骏马应该不只是个位数了。而且,按照传统习俗,孩子要在这一天才命名的。
如今,传统还在继承和发扬,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也在创新。“满月庆”的规模在减小,宴席也不那么铺张,送礼也不再是绫罗绸缎、牛马驴羊,被茶砖和奶制品等代替,只要能表达心意就行,不在乎贵重不贵重。整体上是更加注重感情而不注重形式,更加切合实际而不奢侈浪费。
海日的“满月庆”要到了,其其格心里有着新的打算。她早就和牧仁打了电话沟通好了,她要做爸妈的工作。
其其格不再是严严地包裹了,而且也能下地活动,只是还不许出屋到院子里。她趁海日睡着了,让婆婆高娃守着,自己来到了东屋。
坐在炕头儿的额尔德木图向里让了让,其其格坐到了里边。
“爸。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啥啊?说吧。”
“关于海日满月的事儿。”
额尔德木图笑了,说:是啊,真快,这小东西马上就满月啦,咱们得好好庆贺一下。
娜仁托娅也接话说:就是。必须大办!
其其格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我不想大办!
额尔德木图大吃一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