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救我闺女吧!”
娜仁托娅几乎是跪着挪到其其格身边,对众人喊道!
“快,找车!赶紧去医院!”沉浸在悲痛中的莲花这才反应过来,救人是第一位的!
儿子已经失去了,不能让这位勇敢的母亲再离去!人们立即分成两拨儿:一部分留下来继续救火和善后,一部分赶紧安排抢救其其格!
春花对丈夫喊:巴音,快把车开来!
巴音的“捷达”车一直没有熄火,他立即跑去开车。刚才救其其格时他的手上也被烧起了泡,但他根本不管这些!
“其其格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咋办啊?”红霞边流泪边说。
“我家近,快抬到我家去,把衣服都铰开。”与其其格家隔着一条街道的西院大姐给出了主意。
“快!大家都搭把手。小心,别弄疼她。”莲花急切地说。
几位妇女一齐动手,将其其格抬到一道之隔的邻居家。
男人们继续留下来救火。佟恩和等几位嘎查里年长的人也赶到了,安慰着娜仁托娅和额尔德木图。
娜仁托娅号啕大哭,额尔德木图牙关紧咬。
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忙着打电话。大火还在施威……
其其格被抬进邻居家,屋里的窗帘马上就被拉上了。围在外边的人们只听到里面焦急的大声对话——
莲花:剪子在哪儿?
高淑珍:找到了!
莲花:轻点儿,轻点儿……
红霞:其其格,好妹妹,你醒醒啊……
高淑珍:妹子,要挺住啊。
莲花:快找东西给她包上……
院外站着的人,都默默地擦着眼泪。
火越烧越大,已经是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只能任其肆虐了。萨仁台嘎查地处偏僻,当时通往外界的那条主要公路还是坑洼颠簸,就算一发生火灾马上拨打“119”,等消防车赶到也得两个小时之后了。
房子里的火苗还在向外喷,棚顶都被烧着了,一桶水浇上去只是冒起一股白汽,火势依然故我。人们束手无策,主要任务就是看着点儿别殃及邻居家的房屋,其它的只能顺其自“燃”了。
佟恩和问:给牧仁打电话了吗?
“没有吧?”有人答。
“快打电话通知他。还有,通知苏德、苏合,赶紧回来!”佟恩和说。
名叫来旺的小伙子马上掏出手机,拨打牧仁的电话。
“牧仁那边手机找不通啊。”
“他牧点儿那块儿信号不好,除非牧仁在山坡上,不然手机就没信号。”了解牧仁牧点儿情况的玉山说。
“安排人,快,骑摩托去牧点儿通知。一刻也不能等!”佟恩和果断决定。
额尔德木图艰难地说:别——去——
“叔,这——”玉山也有些为难了。
额尔德木图擦了擦眼睛,叹了一口气说:我怕他——受不了。
佟恩和:老哥,不去不行啊。别说太多,就说着火了,也别说太严重,特别是——孩子的事儿千万别说!
“我知道了,我去!”玉山答道。这个时候没有人退缩。
“要去就得去两个人,有一个得留在那儿帮着看牧点儿,把牧仁换回来!”
“知道了。”玉山一边答应,一边给来旺使个眼色。
来旺和玉山等几个年轻人跑了出去。
“120电话一直占线啊,咋办?”又有人问。
“再打,打通为止!”佟恩和回答。
李秋菊想起来双喜还在WLHT市呢,便上前说:佟叔,我家双喜在乌兰浩特呢,我打电话让他直接去医院找一下行吗?
佟恩和:行啊!秋菊,快打电话。这边儿先拉其其格去苏木卫生院,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李秋菊赶紧退到一边去打电话。
双喜抱着新买来的电磁炉走在街上,听到妻子在电话里简单说明的情况,差点儿没立即晕过去。他咬咬牙忍住眼泪,稳定稳定情绪,立即招手打车!
巴音早把“捷达”车开到了其其格邻居大姐家的门口。
剪掉了粘在身上衣服的其其格,被包裹着抬了出来。
此时的莲花显得那么镇定,她现在明白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一旦忙中出错后果将不堪设想。要说担心,她比谁都担心;要说悲痛,她比谁都悲痛;要说大哭,她要哭起来可能比谁的声音都会大。可她不能那么做,或者说这个时候不能那么做!
莲花指挥道: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我和红霞去。其他人就留在家里吧,另外——姐——姐——
荷花答应着来到近前,说:什么事儿?
莲花:我们先去苏木卫生院。你赶紧张罗钱,随后送到。
荷花:得多少?
莲花不耐烦地说:谁能知道多少?越多越好。
“走!”莲花又对红霞和春花下达命令。
春花坐在了副驾驶,莲花和红霞坐在后排,其其格被平放在她俩身上。
巴音加大油门儿,汽车飞驰而去……
荷花刚要回家,一转身又对高淑珍说:淑珍,快喊我家你占元哥赶紧回去。
高淑珍应答着,和另几位妇女又都向其其格家跑去。
通往苏木政府所在地方的乡间路上,一辆“捷达”车卷起滚滚尘土。
当时,途经乌兰毛都的柏油路还没有修好,从萨仁台嘎查到苏木政府都是土路。心急如焚的巴音把车开得很快,恨不得能一按钮儿就生出翅膀立即飞到卫生院。然而道路颠簸,处于昏迷其其格此时才感觉到疼痛,发出了轻轻的“哎哟”声,车子又不得不慢下来。
巴音神情高度紧张,注视着前方,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被火烧出的水泡已经破裂了,他根本感觉不到疼。
春花:你快点儿开!
巴音狠狠瞪了媳妇一眼,没有说话。换挡提速,依然专注地驾驶着汽车。
红霞抱着心爱的妹妹又开始抽泣不止。
道路颠簸,莲花也觉察到了其其格的痛苦,说:巴音大哥,路太颠了,太快恐怕不行,其其格受不了啊。
巴音眼睛都急红了,但在坑洼路段也只好放慢车速。
其其格此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姐姐,嘴里喃喃地说:阿斯根、阿斯根——
红霞“哇”的哭出声来,莲花擦了擦眼泪,说:红霞,你要坚强,不然其其格会更难受。
其其格平静下来,也许是又晕过去了。看着面目全非、漆黑一团的“闺蜜”,莲花终于抑制不住,泪如泉涌,她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喃喃地说:其其格,我的傻妹妹,我的苦妹妹啊——万能的长生天啊,请你救救她吧——
车速还是提不起来,红霞忍不住问道:怎么还不到啊?要是再耽误其其格会不会……
她已是心如刀绞,眼泪又无声滴落。
“姐,别哭。”
这是其其格的声音!
她醒了!
“其其格——”红霞哽咽无语。
此时的其其格竟然特别清醒,似乎浑然不觉身上的疼痛。她的眼前出现了阿斯根的身影——
阿斯根和小山、小岭快乐玩耍……
其其格从外边回来,阿斯根从屋里跑出来扑向她的怀里……
其其格和阿斯根两人赶着勒勒车从牧点儿回来,阿斯根拿草叶逗着笼子里蝈蝈……
草原上,阿斯根奔跑着呼喊:妈妈——妈妈——
……
其其格喃喃地呼喊:阿斯根——
莲花忍着不哭,安慰道:其其格,不要着急,阿斯根会没事儿的。你要好好的,要挺住。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阿斯根——儿子——”
其其格又平静了一会儿,开始喃喃自语:
含在嘴里怕化了
放在掌上怕摔了
背在背上怀里抱
……
莲花和红霞都是一惊,因为两人听出来了,其其格正在不可思议轻轻哼唱起草原上的一首民歌——
养育孩儿整四年
阿爸的恩额吉情
今生今世长思念
……
这是一首歌唱父母和子女血脉亲情的民歌。这个时候由其其格哼唱出来,更是荡气回肠。难道,此时的其其格完全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吗?还是……
怀胎九月不言苦
喂养**比蜜甜
抱在怀里背上背
培育孩儿长才干
父亲的爱母亲情
今世今生长思恋
……
在浑身严重烧伤,已看不出“人形”的情况下还能哼唱如此深情的民歌,不仅仅是难以置信,简直就是奇迹!其其格轻轻的歌声还有些含混不清,但凄婉忧伤的旋律,让天地也惊、鬼神也泣,让山风倒刮、河水回流。
这是一位母亲的心在滴血!
红霞、莲花、春花已是控制不住痛哭失声,就连巴音这位钢铁汉子也流下了滚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