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那达慕盛会继续进行,其其格等人却都没有去。
其其格拿出一些刺绣图样,研究着还能绣些什么,好为明年在那达慕上卖的作品进行着准备。娜仁托娅悄悄来到女儿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其其格,你说白马得了第一,那羊什么时候给咱们送来啊?
其其格很惊讶,说:妈,你千万别这么想。不是白马得了冠军,是人家双喜哥得了冠军。你看过去那达慕上赛马得了冠军,奖品都是给了骑马的人,哪有马到台上领奖的?
娜仁托娅:那不对啊,如果没有咱家白马出力,双喜也得不了第一。再不济,他也得分给咱家一只吧?
其其格大声喊:妈,不能要,半只都不能要。就算双喜硬给,咱也不能要!
在一边摆弄扑克的包额尔德木图刚要接话,其其格转向又对他说:爸,你说,是不是这个奖品咱不能要?
“啊——那啥——是呗——”额尔德木图的回答吞吞吐吐。
三天的那达慕结束了,人们的兴奋和喜悦却久久不能淡化。牧仁也是急匆匆地骑摩托车赶回萨仁台,看一看自己的“冠军马”并要把它接回草原牧点儿。
白宝柱拉着牧仁的手,高兴地说:牧仁啊,这一次嘎查在赛马项目上又能取得一个冠军,你功不可没啊,我们谢谢你。
牧仁只是笑。
白宝柱又对双喜说:双喜啊,你也得好好感谢牧仁,找机会要请他喝酒啊。
双喜更是高兴:那是没问题的,到时白书记你可要坐陪啊。
白宝柱哈哈大笑:一定一定。
双喜又对牧仁说:当初还不想借我?要是不借我,白马能拿第一?要是不借我,能有白书记坐陪喝酒?我看啊,是你应该好好请请我这个大表哥才对啊。
牧仁还是笑而不答。喜滋滋的把白马牵回了家,等在门口的娜仁托娅看他没有带回羊来,很不高兴。就问:牧仁,奖品没带回来啊?
他疑惑地看着老人。
“白马得了第一,苏木给两只羊呢。”
“没有羊!”牧仁怕她听不到,就喊了一声。
牧仁的喊声让其其格听到了,跑出屋来招呼牧仁赶紧进院子。
“咱妈是不是又和你提奖品的事儿了?那两只羊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要,记住喽。”其其格悄悄嘱咐牧仁。牧仁不吱声。
正说话间,双喜来了。娜仁托娅猜他来肯定是说奖品的事儿,高兴得直往屋里让。
进了屋,双喜开门见山地说:大舅、大舅妈,我来呢就一个事儿,这不得冠军了嘛,奖励了两只羊。刚才那几个小子直接卸到我家就跑了,我一个人也赶不过来啊。想着让牧仁和我去,把羊取回来。
包额尔德木图说:好——
其其格当即打断了老爸的话,说:这羊我们不能要!
双喜很吃惊,娜仁托娅很气愤,额尔德木图低下了头,牧仁转过了身。
“为啥啊?其其格,这羊是白马赢来的,是你们应该得的。”双喜说。
“双喜哥,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你的心意我们也领了。让白马参加比赛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支持嘎查的工作,绝对不是为了奖品。至于得奖,是你骑手的功劳,白马说白了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如果这个奖我们领了,那让嘎查里的人怎么看我们?不行,绝对不行!”其其格说得很坚决。
“那——那这样,实在不行,两只羊,咱两家一家一只,这总可以了吧?”
包额尔德木图抬头说:这——
他想说“这样挺好”,只说出个“这”字就被其其格给打断了。
“这也不行。一只也不行,半只、就算一个羊腿都不行!”
“其其格,如果你不拿,你就不怕嘎查里的人说你这个表哥太贪心了吗?”双喜也有为难。
“双喜哥,不会的。赛马场上从来都是奖励骑手,没听说有奖励马的。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破的。”其其格搬出了老规矩。
“那——”双喜也是个实在人,话语不多,一时竟无法反驳这个伶牙俐齿的小表妹了。
“行啦。双喜哥,别说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就这么定了。”说完,她就推着双喜往外走,下了逐客令。
送走了双喜,其其格看到老妈是一脸的不高兴,忙说:妈,你生气了?
“我生气?我还敢生气?”娜仁托娅说完就出去了,不再搭理其其格。
牧仁一直闷着,其其格只好和老爸说:爸,你是咱们嘎查最明白事理的人了,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包额尔德木图叹了口气,说:你就给我扣帽子吧。我还能说啥?你说的——都有道理。“雄鹰绝对不去捕捉苍蝇,英雄不会去计较小事”,你能当英雄,爸爸我是当不了啦。
老人说完苦笑起来。他也想要羊,特别是双喜说的“一家一只”的安排很合理。在牧仁面前,他不能说这话,那样会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牧仁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速度缓慢地骑着摩托车,带着白马回奔牧点儿。
娜仁托娅开始不和女儿说话了,这该如何解决呢?
其其格的心里很苦闷。牧仁走后,她试着和妈妈没话找话,老人还是不理她。
其其格自己躲在屋里,拿起刺绣却怎么也绣不下去,想着妈妈的不理解、丈夫的不太支持、爸爸的勉强应付,想着妈妈在意那一只羊是因为老人知道这对家里很重要,想着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让父母过上富足的生活,想着自己本不富裕的日子和奋斗的艰难,一肚子的委屈涌上心头。
生活,你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其其格哭了,哭得很伤心……
额尔德木图听到了东屋里女儿的哭声,就趴在阿斯根的耳边说:你去看看你妈妈,她好像哭了,你要好好哄哄。
阿斯根噔噔几步跑了过去,推门一看,妈妈正在擦眼泪。
“妈妈,你咋哭了?”阿斯根满是疼爱地问。
“还不是你气的?”
“妈妈,我没惹你生气啊?我可听话了,正和姥爷学故事呢。”
“你啊,就是爱吹牛。那天从那达慕现场回来的路上,你和小山他俩说啥了还记得吗?”
阿斯根挠了挠小脑袋瓜,说:记着呢。
其其格:你啊,不该说的话不能乱说。你说咱家的白马——
“妈妈,是白龙马。”阿斯根纠正道。
“行,白龙马就白龙马。你说咱家白龙马比小山家的摩托车还快,那不胡说呢吗?还说咱家是新摩托车、人家是旧摩托车,这让小山和小岭听着很不舒服。咱也不能啥都显摆啊?”
阿斯根不说话,低下了头。
其其格又说:“牛因为有犄角容易被人抓住,人因为有舌头易惹是非”,以后说话的时候,要多想一想,不该说的不要顺嘴就往外冒。骄傲的人除了影子,没有朋友。
“妈妈,我听话,你别哭了。”阿斯根上前为妈妈擦眼泪,其其格把儿子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