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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

皇后相貌比起后宫佳丽来说只算平平,一张小小的圆脸为她添加了亲和,她笑起来漆黑的大眼弯弯的像月牙儿,眼角略有的几条皱纹,孟芙仿佛看到了她的沧桑跟无奈。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在女子众多的后宫又有多强大的宽怀,才可以如此把一切处之泰然。

出了景仁宫,外面已经灯火通明,一条窄带似的小路弯弯扭扭,写着宫的灯笼排列照射在路两旁。雨已经停了,树叶上,枝干上偶尔有一两滴水,不小心就会落在头顶上。青石地板上湿乎乎的,因为平整的缘故没有水洼。树在晚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是觉得有树影儿是黑漆漆的影子,树影的边上还有山的影,假山后面因该是个泉,可以听到水在哗啦哗啦流动的声音。

景物很美,皇宫的景色是独一的,也可能是它太大了,所以看上去就是那么壮观。

孟芙认为它是壮观的,华丽的。却不会认为宏伟,这样的词肯定有人会用在皇宫,可她始终认为这就是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大金笼子,里面住的人是不是都在难受挣扎她不知道。

她曾经在西北去过数不尽的巍峨大山,在人工与天然的对比下,人工的渺小是微不足道的,天然的宏伟和奇妙是非常的震撼人心的。

沿路欣赏着这样牵强的美,精心雕琢出来的景,怎样也喜欢不起来。比起军营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孟芙却不觉得在这里生活要比军营好多少。

自己是在七岁左右被伯父孟公接去边疆的,不记得一路有什么景色,但记得一日天下大雨,车队暂时打算在前面一座破庙过一宿,便让小厮去打听一下可否有人。

前去打探的小厮回报庙里已经有人,而且那队人马里的冷将军已经冒雨出来迎接,孟公意外与亲戚相逢,两队热闹非凡。

在小孩子看来这些事都同自己没有关系,柳大娘去整理行李以备安置,站在门口的孟芙东张西望,左摸一摸右扯一扯,想找寻些乐趣来打发时间。

脑袋转过一圈,只一眼就瞄到蒲团上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看上去跟自己一般大小,事实上竟是同一天出生,就连出生的时候也差不多。那双黑溜溜的眼珠似老太太手上常挂着的黑玛瑙做的佛珠,又黑又亮。孟芙一蹦一跳到那小孩跟前,歪了头打量着,小孩长得很漂亮,粉扑扑的小脸腼腆的笑着。孟芙取出怀里的小镜子再照照自己,瘦黑的小脸乱七八糟的头发,与这小孩比来自己像个乡野间的孩子,自引以为傲的眼睛也失去光彩。

哇哇的嚎啕哭声划破笑语嘈杂,小孩捂着眼睛被孟芙踩在脚下。她记得当时脸上还洋溢着胜利的微笑。至于那时候为什么要拔冷玉涵的睫毛,大概是讨厌它长得太长。

因是在途中相遇的又是旧交,两队攀谈原来都是要去边关,也就搭伙同行。那之后冷玉涵不但没有讨厌她,反而天天跟着她屁颠屁颠的。

毕竟年纪太小,回忆总是一块一块没有什么细节。在西北父亲每日要求她与哥哥天未亮就得起来,将两人安插在队列里操练。冬日寒风刮在脸上像被鞭条抽打的疼,手背红肿得像馒头,冻疮严重的还化浓。夏日握着缨枪,手心汗水榄着破后的水泡火辣辣刺痛。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还有一次站岗打瞌睡被父亲罚六十个板子,几乎都在床上躺了半载。

因为哥哥是男孩儿,所以父亲更加关爱,最多也是多关怀他几句,其它倒也一视同仁。就是这样的一视同仁,哥哥可以蹲跳二百,她就必须也要这么多,训练时候体力跟不上也得咬牙挺过。她埋怨过父亲,偷偷的抹了两把泪后又不知道要该怪他什么,偏心吗?兄妹不都是做一样的。

小时候比起两个哥哥来,她从不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十岁那年父亲带了兄妹回家,都成的繁华吸引着她。常常偷跑出去同街头小儿厮混,天天挂彩后从狗洞趴回园子,有人问起就说家中台阶过多总是不留神摔跤,不过在乎她的人不多,所以这样的瞎话也只对父亲说过一次。柳娘跟哥哥是知道她的,所以一般不会问,也只是帮着她打掩护。

不久她就做了那个团伙的小头领,好打抱不平,张家卖猪李家宰羊她都会参合上。一次是相国府姨奶奶的弟弟叫王五,已经娶了三房,整日游手好闲,在城西开了个首饰店铺却还得靠他姐姐接济。得知哪家姑娘好看便要去祸害,因为都是些小老百姓无力违抗,只有在背后跺脚咒骂。

‘敢强抢名女’,孟芙听后吹鼻子瞪眼,带领着一群小儿将那王五的店铺全砸了,还将人五花大绑当众扒了衣服游街。

不知道那姨奶奶是如何去向相国大人告状,次日便亲自登门问罪。老太太得知此事,那是一口一个家门不幸,出了这样个忤逆污了自家的门楣,只恨她没死在外面了。罚她在祠堂外头顶烈日又到繁星点点,跪了足足一日,又不给吃又不给喝。

小孩子气性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隔日就招到人推了几桶油漆,向相国府的门上同墙上乱泼。那被泼过的墙面看上去惨不忍睹,把相国老爷气得差点撅了过去。

此事被相国上书到皇帝那里,指责孟将军教女无方。孟芙从那时起就被满朝文武所熟知,她在朝堂上怔怔有词,根本不会像闺中女儿拿捏着性子小家气,羞手羞脚。更是赢得老皇帝称赞。

此般新潮的一代官员赞许孟芙乃是女中公子,若是男儿不可小觑;老派的官员便不敢苟同,认为女儿还是该有女儿的样子,不伦不类成何体统。但私下无不感叹,自家别说女儿就是儿子也没有那般胆识。

就算做了再好的事,回家同样那一脸严肃的老太太不会喜欢她,甚至上香拜佛感谢她不常在家中。老太太是个重规矩的,她的一生都是规矩,从她早上起床一直到晚上睡觉,孟芙认为这一天老太太都是按着规矩在做,有时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走路都要计划跨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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