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向青青提起宋冬野的时候,他还没有因为一首董小姐红透大街小巷,也没有因为吸毒变成宋某上法制节目,
当时的高中生,刚从许嵩汪苏泷徐良的世界里逃脱出来,急需要一批高档的音乐来装扮自己的逼格,我在大家都下载陈奕迅的歌曲时,另辟蹊径钻进了民谣圈。我给青青听的是安和桥,专辑的画面是一个老头抱着一个胖小子。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那时的我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分离,也不晓得离别的痛苦或许要大过小时候抽在屁股上的皮带。各种写来的伤感歌词都是我摘抄在笔记本上用来装逼的字眼,也算幸运,写得一手大部分男生写不出来的好字,这些杂七杂八拼凑在一起,让我从那时起成了个热衷于手写情书的怪胎。
青青倒是很喜欢我推荐给她的音乐。
忘记了从高一还是高二开始起,青青的座位就一直离我不远。偶尔在后脑勺的位置,偶尔是右手边,或者是坐在我前边。我只能记得,一开始青青是坐在我后边,那也算是个初次相遇。在一个近七十人的教室,第一排与最后一排的位置夸张点说简直要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至今都没法准确的叫出那些离我遥远的女孩儿们的名字。
青青坐在我后面的时候,应该是讲悄悄话最麻烦的时候了。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段时间因为往后扭头次数太多而引来的脖颈痛。说起来也算奇怪,青青对我来说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女生,这种亲和力不是那种被妈妈揍一顿以后的糖果。而是说,看到青青的笑容就会让我有些要忘记因为某些心事带来的烦忧,愿意与她说些不太同人提起的往事。
这种奇怪的感觉使我在认识青青没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扭转脑袋不下百次,几乎要将我十几年来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也使得学霸同桌不止一次的对我没有一点好脸色,呵斥我不要打扰他看书写作业。
在高中,所有的电子产品在老师眼里都是大麻一样的存在。学生们只要碰着这东西一秒钟,就会被吸走灵魂,再也游不回学习的汪洋大海里。但老吴却是个怪人,给了我们可以带着MP3的特殊权利。MP3虽然比不得手机来的好玩,但也好歹有个玩意儿可以解决一整天上课的无聊乏味。
那时候我缠着我妈半天,总算是从她手里骗到了一只iPod。对于那个智能机还没有多普及的年代,可以全屏触摸的MP3简直是未来科技的产品。我几乎是一天到晚的摆弄着我那个小小的iPod,当然也在它肚子里下满了要听上个十几遍永远也单曲循环不会腻的歌曲。
iPod还有个比较特别的功能,可以创建许多个播放列表,类似于现在可以在手机音乐app里分出好几个歌单,不同时候听。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借走我的iPod去听歌,然后创建个属于自己的播放列表,有种私人订制的感觉。
青青也不例外的成为了最常借我iPod的那个人。
那时候我不仅喜欢民谣这种装逼摆谱用的歌,也喜欢听些七八十年代的粤语歌故作成熟。有趣的是,我常常能将生涩的粤语歌词唱得有模有样。所以青青在那时候老是要拉着我的手说要我教她唱红日。
后来我也真的不知脸皮的同小鸟组了个有点傻气的乐队,在学校元旦节目竞选时选了一首海阔天空。然后在舞台上两个人唱到最高潮时几乎要断气,偏偏台下的人还一个劲鼓掌叫好。这件事每年元旦时都要被胡杨拿出来嘲笑几番,青青也总是在一旁掩嘴偷笑。
不知道为什么,青青总是对我有着某种偏执的信任。
她总能相信我可以把一些事做得更好,尽管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这本事。
这一点我是在确定了要去学艺术混个二本的时候才晓得的。
青青听了我这个决定,同我大概讲了要有一节晚自习的时间。我第一次选择的并不是画画,而是音乐。也不晓得是自己耳聋还是身边的人都是五音不全,使得我在那时有股子莫名而来的自信,即使是舞台上失败的海阔天空也一直没打倒我对于自己音乐才华的肯定。
那时候我最爱听的一首歌是南方姑娘,赵雷的歌词总是要用最简单的几个字让人有最大的幻想。我对青青说,你放心,等我学成归来,抱着吉他对着你唱南方姑娘,还不是要你哭得泪流满面抱着我的腿说要嫁给我。
不知为何,在那个不太正确的时刻,开了个太不合时的玩笑。
别放屁了你,谁要嫁你这个黑鬼。青青倒是不尴尬,或许是我们平时的相处同好哥们没什么两样,已然让她忘却了我们之间的性别不同。又或许是青青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太过复杂而失去一些东西,她很快的转开了这个由我打开的尴尬话题。
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去学艺术啊,你看你每天上课都转魔方看课外书。英语啥的还能混个及格,也就数学差了点,你看小鸟跟你一样还不是门门倒数。你只要花点心思考个大学没问题的,干嘛非得去学艺术呢。
青青的话传进我的耳朵里,又被我当做一阵风全部扔在脑后不管。
之后我在音乐教室里混了几天之后,被黄老师用不好就业的理由强行换到了美术教室。我还因为可以每晚逃掉难熬的晚自习沾沾自喜,也完全没有看到那些关心我的人眼里的失落。
总是要做一些很上头的选择,不顾后果,也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热血冲上头,就要做一个很不经大脑的决定。
我总是如此,也不晓得要吃亏到何时才能晓得如何做出选择。
如果当时我选择了按照规矩来,考个凑合的三本院校,或许我的智商会完全够用,可以让我在学习专业的时候还能去做些别的事也不挂科。或者按着自己的喜好,选择编导去艺考,说不定又会在那个地方如鱼得水。可偏偏,做了个冲动的决定,凭着运气考上了二本读着自己丝毫没有一丝好感的专业。每天都得在偌大的校园里混吃等死,到考试统统挂个干净。
可能所有人都只能在不如意中才能学着如何选择正确的东西,好让自己在以后很久某一天躺在病床上时闭上眼睛,想起来后悔的事情会少很多。
中途换了几次座位,旁边的人偶尔是爱说话的差生,偶尔是闷头读书的学霸。但青青总是在我身边不远的位置坐着。
值得一说的是,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小鸟是坐在青青后面的。或许是我在高中必须要睡午觉绝不说话的关系,我觉得他们俩坐在一起,比我跟青青,或者我跟小鸟坐在一起时还要吵。
但每天都是这么的话多,总要让人心里有一丝怀疑。
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这可能是我同他们两个关系都很亲近的原因,我会第一个察觉出他们之中的暧昧。尽管这暧昧是小鸟单方面的。更为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关系越是要好到超过我同他们的任何一个,我都会产生某种类似于吃醋的情绪。
这种感觉一直到后来我坐在青青后面的时候才开始减少。
这也是最后一段时间,我和青青待在一起。
经过了大概半年多的洗礼,我的音乐品味从内陆民谣开始向台湾音乐靠拢。iPod里也全是些张宇、李宗盛、伍佰的歌。
我没有刻意隐藏,也无意让你感伤。
多少次我们无醉不欢,唏嘘相见恨晚。
那时候最爱听的歌莫过于李宗盛的山丘,说来也怪,我是个一首歌听上一个礼拜就会疲倦的人,可山丘这首歌从高一听到现在也丝毫没觉得腻。反而在每一次听起的时候,眼睛里总要有那么几滴眼泪想要挣脱眼眶。
我也常常在青青的一只耳朵里塞上耳机,我也塞上一只。我在她身后摸着她短短的头发,一边学着李宗盛的嗓音,唱着还不理解却听着要流泪的歌词。或许是这样的行为让我们本来就要好的关系变得有些像情侣。
杨哥也有一次看着我们俩漏出很奇怪的笑,我问她她说我们看起来像是结婚多年的老伴,也偶尔有看到从小鸟那边的不友善眼光。但我晓得,我与青青的某种要变成情侣的可能性,早在很久以前就被砂砾埋藏不见。
后来的日子里,我终于离开学校,去了要进修的杭州。理所应当的,同还在学校里的朋友们断了联系。除去有手机的胡杨,常常给我们发些消息。耳旁几乎不会出现青青与杨哥她们的名字。
从那时起我就该晓得,朋友这种东西,没了联系,就该承受会变成陌生人的结局。尽管在之后的时光里,我们还是会说上话,可那些躲在书架后面,掩着嘴巴说悄悄话。或者一起戴一副耳机,用一个手机玩游戏不停刷记录的日子,早也就走得越来越远,到最后谁也没法找回来了。
杭州回来过后,我迫不及待去了更自由的艺术班,青青她们仍然在尖子班里。每天写着作业,看着书到凌晨。同所有的高三生没什么不一样,而我每天玩着手机,看着动漫,混着混着把大家都认为是最苦的高三变成高中里最畅快的日子度过了。
说来也怪,我现在仍能记得胡杨他们来我升学宴,或是我去他们谁的升学宴时的场景。倒是青青,我毫无印象,甚至要记不起来,是否去过她的升学宴。
意外总是在我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出现。
废话。
到了大学,全部都是新的,新的手机,新的电脑,新的床铺。
新的朋友。
朋友这种东西啊,总是有人来,就会有人走的。没有人能结识了新朋友又与旧朋友联系密切。我在这一年里,完全忘记了以前每年都要用心挑份礼物的青青的生日。直到十点多,看见空间里关于青青生日的刷屏才想起这回事。急急忙忙,随便发了首刚学会吉他没多久的弹唱音频,当做生日礼物。
点开一听,是南方姑娘。
曾经相好的,学会吉他立马要在青青面前唱一首南方姑娘最终还是食言,直至现在也没在她面前弹起吉他。
刚学会吉他的时候,在追求一个大二的学姐。那时候常常听三十岁的女人,免不了要在嘴里哼哼几句。学姐在这个时候听了总要开玩笑说,怎么,唱给我听呢。我回一句,等你三十岁肯定是嫁给我啦,还能不嫁人么。
有点耳熟的话,让我突然想起青青。
三十岁的女人,就不该是告白用的歌吧。看着自己的异性朋友,一路走来,总也遇不到合适的伴侣,替她惋惜,也有点庆幸这么好的她没有被渣男毁掉。
提笔到这,突然想推翻之前说的,关于朋友。朋友就该是这个样子,到最后都开始过着自己的生活,有着新的朋友。尽管再也没有像过去一样,坐在篮球场上,吃着零食聊天。可要想起这么一瞬间,笑容还是要爬上嘴边不肯下去。
即使是寒冷的季节,也会感到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