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穿奶罩的姑娘都是正经姑娘,叫奶罩的男孩未必是什么正经男孩。
或许是因为奶罩太胖,乳量惊人,又或许是奶罩约炮太多。总之似乎从初中起,就没人再喊过奶罩的真名。
我是在杭州进修时候才认识的奶罩。在这之前,我对他全部的印象来自于我当时的一位女同桌的描述。在她嘴里,奶罩是个情种。在追着她的同时,也喜欢着另外几位姑娘。又常常对我的女同桌表示真心,时不时送上几封情书。或是在某节体育课上,假装耍闹不小心撞进她的怀里。
不晓得是不是女同桌在初中太爱看那些爱情小说,还是她记忆里的奶罩就是这么个人。反正通过这一番描述,在我脑子里奶罩的形象一直被猥琐、色情等词汇包裹。直到看见他真人,带着副黑框眼镜,总爱对着镜子摸一摸自己稀薄的刘海时,我反倒更肯定了这一些。
可又不得不说的是,奶罩的确算是个有趣的人。在他身上我常常能看见那些玄幻小说里中二少年的影子,总会在一些时候说点奇怪的台词。例如嘲讽人的话万年不变的是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而要是威胁到谁的时候,又会说反手间你已经死了一万次。不知为何,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些幽默性。
或许是奶罩这名字被叫得太久,他整个人都从上而下带着强烈的痴汉气息。总爱开些带点色彩又隐喻的笑话,隔空揉搓空气,舌头做出狂舔的动作。
但奶罩毕竟仍然是个追求艺术的人,不然也不会同我一起走上这么一条不算平坦的路。或许对于我们所有去选择艺考的同学,高考分数后面很大的原因是,我们与那些能安静坐在教室里看书写作业一整天的人差别太大。
奶罩最拿手的本事应该算能变几手魔术。
而他常常在魔术后引来我们惊讶崇拜的眼光时,说你觉得你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就越容易被骗。这句话还引起我很深的共鸣,那时奶罩在我的心理形象也异常高大。可在没多久后,我才发现这句话是某部电影里的台词。心里的那些崇拜感也顿失不见。
我从小就是个自尊心还不算弱的人。总是会为了同学某句话而难过好一阵,即使在玩游戏时被人嘲笑太菜也会梗在心里很久。这样的心态放进艺考路上,无异于把一只饿狼放进羊群里一样可怕。
那时候我画画的本事很不稳定。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这次考试成绩还算不错,下一次又会跌至倒数第几。这样一上一下的情绪波动对于我这个不太容易掌控自己情绪的人,像是把一张布满蚂蚁的图片放到密集恐惧症的面前。恐惧与失落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容易摧毁我的东西。
终于在离联考不久的一次考试,我又一次快摸到最底板。
我在十一月的寒冷初冬,脱光衣服站在水龙头下,像刚失恋的姑娘。
说起来,眼泪是个离我很久远的东西。大概所有的男孩都跟我一样,从心里告诉自己就是个男人的那一刻起,都正式告别了眼泪这种代表弱者的东西。可我那次,怎么也没法止住眼泪。或许是天气太冷,水太凉,又或许我本就承受不住什么压力。
奶罩像是他的魔术那样,突然出现在洗手间。
“怎么了?”
虽然说起来让我有些脸红,可在当时。长相有些老成,总是梳着大背头的奶罩,说话的语气就像是父亲在安慰打破邻居玻璃而内疚的儿子。
“我想回家。”说来奇怪,我在得知进修要离开家,离开父母近八个月的时候,就像是逃脱牢笼的一只乌鸦。可在某些情绪涌上心头的时刻,第一时间想起的就只有回家。
“来看个魔术吧,或许看了你心情会好点。”
不知何时,奶罩手里多了一副扑克牌。
可扑克牌在他手里没躺两分钟,就被我一巴掌扇落在马桶里。
“我没心情看你那些骗人的小把戏。”
或许像奶罩这样自诩为魔术师的家伙,裤子口袋里总是兜着好几副扑克牌。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一副牌躺在了奶罩手掌上。
“抽三张牌。”
无奈之下,我配合着他,随意抽了三张牌。奶罩接过这三张牌,翻在面前。
“你选一张牌,记住它,翻过去打乱排序。试试看我能不能知道你选的是哪张牌。”
“要是没猜对呢?”
或许是在奶罩的表演生涯里,没人这样顶过他的嘴故意找茬。又或许是魔术准备的太仓促,连他自己都还没想好要怎样做好这个表演给个失落的败狗看。奶罩呆滞了几秒,挠了挠脑袋。
“猜不对,我帮你打一发手枪。那么多废话干嘛,快选。”
我按着奶罩的指示,随意选了一张离手最近的一张牌,胡乱地打乱了排序。可奶罩仍然在回过头来就准确地说出我选的是哪一张牌。我以为是他在接过扑克的时候做了一些手脚,不服气地又选了三张扑克。这次我保证奶罩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我选的那三张牌,可奇怪的是,奶罩还是准确地翻开了我选的那一张牌。
“你觉得你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就越容易被骗。”,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他在表演完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又说了这么句话。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到要给我弄个魔术让我乐个三分钟,没想到他又接着抛出了一句话,“你以为你把未来看得很清楚,你就越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变化。”
事实上我并不相信以奶罩的文化水平能说出这么一番看起来很有哲理的话,可人在失落的时候,鸡汤总是要比悲伤的音乐要让人更容易清醒一些。
我仍没办法忘记那一个晚上,洗手间里的灯炸了没修,黑成一片。凉水打在我的身上让我身体有些发抖,奶罩蹲在我的身边,给我灌了一碗浓烈的鸡汤。
尽管奶罩时常会给我们带来些小魔术,也时不时要从嘴里蹦出些高深莫测听起来很有玄机的话。这也偶尔让我对他略有崇拜,可藏在他名字底下的色情本性,总是暴露的过快。
而这些也在后来的漫长日子里,让我了解了更多的奶罩。
在杭州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联考带来的压力远胜于高考,又或许是因为画室里管得要比学校更严一些。那时候的奶罩,跟所有男孩都没什么区别。吃完饭要抽上一根烟,上厕所也必须带着烟才能有劲。也会在一星期只有一天的假期在网吧坐上一整天,甚至在晚上就忍不住翻出去上个通宵。偶尔在厕所打飞机被我们发现,还会被嘲笑好一阵时间。
可在回到学校以后,自由再一次被我们握在手里。大家都或多或少,跟杭州时有些不太一样,也让我看到了更有趣的一面。例如扣港,总是因为班上男生太多,按不住心里的男性荷尔蒙,嚷着要一个人打我们好几个。而王萌,又喜欢在群里给大家发一些********。皮鞋则是回归了初中来就维持着的模样,学校里很难看到他的身影。
奶罩是最明显的一个。
在这之前,他总是梳着一个大背头,头发油了几天也不洗,身上的衣服也有点像是从爸爸那里偷过来的。尽管当时杭州大家都是整天一副脏脏的样子,可谁也没像奶罩一样变化那么大。
在回到新干以后,奶罩好像是把压岁钱全花在了打扮上面。买了几双三叶草耐克,身上的衣服也在向着韩国的明星偶像们靠近。脑袋上的几根头发,也去理发店里拉了又烫。
以前我们晚上会聊天到夜里四点,谁也不会先睡觉。一个说完,另一个又有话要说。奶罩是我们这群人里第一个扔掉处男帽子的人,他也总是在窗边抽着烟跟我们讲他过往的情史。例如与我那个初中的女同桌,在奶罩嘴里完全就是另一幅样子。她追着奶罩死死不放,而奶罩像是个浪子,丝毫不理会。也跟我们讲他第一次在KTV里迷迷糊糊就上了一个姑娘,回家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如果以前我对这些还有或多或少的怀疑的话,在奶罩约完一个又一个姑娘的时候,我已经深信不疑并下决心要向他靠拢了。
或许是高三太无聊毫无波澜,我甚至在心里想象过这么一出戏码。
奶罩在姑娘面前表演完魔术,说,你觉得你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就越容易被骗。然后带上一张邪魅狷狂的笑脸,像是霸道总裁,又接着说,那么,你愿不愿意被我骗呢。
要是我变成了个姑娘,也受不了哪个男生在我面前表演完足够精彩的魔术后,又说了一句文艺味儿十足的表白。
那个时候,我急于要在走进大学之前告别处男。也常常要在网站上学习些别人的说话、泡妞技巧。而在现实中的学习模板,就是奶罩。事实上我也没少缠着他,要他交我那手魔术的绝活,好让我能无往不利。
可奶罩总是很拽的样子,说独家秘笈,绝不外传。你呀,还是学个吉他,唱唱情歌来泡妞吧,我这一套,你学不来。
在大家心里,或许都认为奶罩就是个姑娘高于一切的人。事实上我也对他有过这样一个略有偏激的评价。他也的确常常在放学以后,宁愿要和某位姑娘结伴绕路回家,也不愿与我一起穿越小道,更快的吃上午饭。这到大学以后也变得更加地明显一些了,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在群里发与女友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是在宾馆里某一角的照片来秀上一段恩爱。大家也会笑着调笑着他是什么炮王之王之类。
可对于高三夜晚的印象,我总是没法忘记他,和他们。
那会儿,我与奶罩、王萌、八戒。坐着一个L形状的同桌。说起来有些怪异,这样的座位并没有办法很好的一起聊天。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四个常常是一起行动。每一次晚自习,我们四个都是要在下课的时候,一起到操场上逛一圈。一边抽着烟,一边在月光朦胧下打量着路过我们的一些姑娘。无论扣港、乌猪身边换了多少女伴,也无论有没有多一些人跟着我们聊天。我们四个总是一起,上厕所,散步,或是泡妞。
尽管奶罩仍然没办法摆脱喜爱姑娘的本性,常常错过我们早就约好的一些聚会。因为要与某位远在天方的姑娘相聚,就放弃要与我们一起出去旅行的约定。
可我是知道的,会在寒冷初冬,捅开洗手间的门。表演个小魔术,说个小鸡汤,安慰着一个痛苦如败狗的人,也就只有奶罩。像是男人间永远没法说清的一些相信,我与奶罩,或许说是我们与奶罩。
都是如此。
你觉得你看到的东西越多,你就越容易被骗。
或许这么一句奶罩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用来说我对他的印象,才更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