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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遇见八零后》

话说我和申思放好车子,来到学校门口。这里俨然已成为一个菜市场,说笑的、围观的、打闹的、鬼叫的,连成一片。我们在众目睽睽下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赶紧躲了进去。

班主任马淑琴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衬衫,整齐的短发,显出优雅又干练的模样。集好了队,马老师开始训话。

“同学们,安全第一,不要爬高,不要涉水。”马老师顿了一下,接着说:“干完活,我们就可以安心上课了。”声音清晰又温柔,很是好听。

于是我们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校门,向着广大的农村和城镇前进。在队伍里,居然遇到了正和别人聊天的陶云儿,他也和我一班,真是喜不自胜。

陶云儿也很高兴,赶紧向我介绍了一下旁边的一位高个子。“他叫晏子跃,是个抱窝鸡。”我冲他友好地笑了笑说:“我叫朱小四,你好!”他也傻傻地笑了一下说:“我叫晏子跃,叫我大跃好了。”

我们都笑了,一种久违的、快乐的感觉开始在心底蔓延开来。我问大跃,怎么来上学还要贴广告啊,大跃大大咧咧地说:“赚钱呗,这你都不知道,马校长是三株口服液灵璧地区的代理商,不做广告怎么卖药啊。你看,前面那一群人不都是三株口服液的人嘛。”

顺着大跃的手一看,在队伍的最前面果然有一群成年人,拎着大大的旅行箱,神色异常兴奋,像是老光棍要取上新媳妇一般。我不知怎的反倒有点失落,兴奋的都是别人,与我有啥关系,便嘟囔道:“我们能干嘛?真是的。”

申思是个乐天派,兴奋异常,这家伙我了解,只要不上课,干啥他都愿意。即使上了课,屁股上也是长满茅草,左扭右晃,心不在焉。这一刻,他简直如鱼得水,像只泥鳅一样在队伍里来回乱窜,不停地和人打招呼,不一会儿,半个班就混熟了。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几个没头没脑的家伙光顾着低头走路,没刹住脚,一头撞在前面的屁股上,惹得一阵哄笑。

我踮起脚尖,关注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只见最前面的那群人打开旅行包,换上白大褂,其中一个操起喇叭,一抬腿就站在桌凳上,开始扯着嗓子叫喊。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辛苦了,走这么远的路,你们都一点不累,说明你们是好样的啊!你们就是一支响当当的队伍啊。”

白大褂咽了一口吐沫,接着说:“今天,我们隆重聚会,是为了一场医学界的革命,一场早就该发起的战争,这是人类医学界的里程碑。而你们,在站的各位,就是见证这一奇迹的人。”

白大褂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一个纸盒,麻利地撕开盖子,取出一盒蓝字白底、棕黑色小药瓶说:“这就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三株口服液,它能治疗头疼、头晕、颈椎病、嘴歪、眼斜、牙出血,胃痛、胃酸、胃溃疡,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腿麻、脚麻、半身不遂。”

白大褂又咽了一口吐沫,继续对着喇叭嘶吼:“总之一句话,什么病都能治,什么病都能医。你说什么?”白大褂侧着耳朵向我这边问道,我环顾了一下,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没人问话。再看白大褂,自导自演,不亦乐乎。“你还真说对了,治疗癌症,三株口服液有特效。管它什么癌症,一喝三株口服液,癌细胞全全扫光!”

忽地,白大褂把三株口服液高高举起,摆出自由女神的造型,把声调又提高了一级,说道:“三株口服液,这种神药被美国国家科学院评为本世纪最神奇的灵药,连美国总统卡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喝上一瓶三株口服液,才去上班。”

台下有人啧啧称奇,几个赶集的农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慢慢聚拢上来,白大褂更加来劲,吐沫横飞,指手画脚,手舞足蹈,语速也越来越快,有些内容已是听不清了。

这时,有几个白大褂过来指挥我们,先把我们分成几组,然后指着远处的村庄说:“同学们,这么神奇的药物,早一点到人民的手中,就可以解救一个人的病痛,挽救一家人的痛苦,所以,我们要扩大宣传,把三株口服液的旗帜插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接着,白大褂抱出一大摞宣传画,喊上几组学生,一一分掉。道:“同学们,我们现在做的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那就是为解救人类的病痛而斗争!所以,”

白大褂皱皱眉头,一脸肃穆,紧紧地握起拳头,放在胸口,宣誓般地说:“我们要把希望的消息贴满各个角落,院墙、大树、屋檐、牛棚、茅厕、桥面…等等等等,只要人能看见的地方,都要贴上我们胜利的标语。”

“你们这一队,贴东边张家庄、你们贴西边李家屯,你们贴南边王庙村,你们贴北面下庄村。”白大褂三下五除二把宣传画分好,并一一部署,看来真是训练有素,颇具指挥家风范,人群开始一哄而散,各自去完成任务。

我和申思被分配到北边的下庄村,理由很简单,一是自己村子下手方便,不会带来麻烦。二是贴完以后直接回家吃饭,省着管饭。

申思找了一根棍子,和我俩扛了一捆宣传画,我拿了几罐浆糊,我们便大大咧咧地加入了宣传大军。申思靠左,我靠右,所到之处,必定五彩斑斓,树干、墙角、猪圈、茅厕,很快留下我与申思的杰作。

看着一件件艺术品,我和申思颇为满意,觉着总算为村子做了功德无量的好事情,巡视了一圈后,发现居然还有一个茅厕没贴,我指着问申思为何不贴,申思满不在乎地说,那是老牛家的茅坑,这种好事,不能让她家沾上。

我斜了申思一眼。说:“这是屁大的好事,贴上,没事。让她也能一边拉屎一边见识见识国外的高科技。”申思听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便拿起浆糊,找了一张贴画,径直朝茅厕走去。

“流氓!臭流氓!”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听起来惨绝人寰。申思心里一慌,宣传画和浆糊全掉地上。两腿发抖,赶紧后撤。

“哪家来的流氓,偷看老娘蹲茅坑。”我一听这声就知道是老牛,也知道这老娘们明显实在找茬。赶紧把申思拉过和我一块,做好战斗的准备。

只见老牛提着裤腰带,骂骂咧咧迈出茅厕。见是我俩,诡秘的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四和申思啊,咋的,看老娘上茅坑馋了?想看进来看呗。”

申思一下子涨红了脸,赶紧争辩。“就你那样还要人看,给我看都不看。”老牛捆好腰带,轻蔑一笑。“那你别偷看啊,咋的,看你妈妈不过瘾啊,还跑来看老娘?”

“看狗也不会看你,狗撒尿都比你撒尿好看。”申思以眼还眼,针锋相对。老牛换上一副凶面孔,走上前来。“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和申思赶紧抄起棍子,准备自卫。那时虽然刚上初一,申思已张成半拉大人模样,我虽然瘦小些,但多年的劳动锻炼,身强体壮,浑身肌肉。估计老牛也掂量了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们俩,何况我们手中还有一根棍子,走两步后,便下意识地停下。

“我知道你们俩鬼东西为了那小白狗的事记恨我。”老牛向左跨出一步,找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斜着眼睛看我和申思。“可是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哈哈哈”老牛仰天大笑了一阵,然后抹抹嘴巴,似乎笑得非常过瘾。

“反正小白狗被我弄死喽,我真的好心疼哦。”老牛一边说着一边撅着嘴,摆出挑衅的模样。一提起白龙狗,我顿觉无名火四下烧起,头顶冒烟,双手发抖,看来这老女人要再不收拾她,就无法无天了。

老牛似乎也看出我准备动粗,赶紧缓了一缓,她瞟了瞟满地的宣传画,和周围的茅厕,接着说“这是老娘家的茅厕,谁都别想贴。哼!”

“你家的茅厕,你叫它,它理你?”申思伸着头,攥着棍子,挑衅地说。“你!”老牛没接上话,有些恼怒。

这时老刘头刚好路过,喊道:“老牛,张家庄有人找你去喊小孩,带了一整条的男子汉呢,你个道婆子还不快去!”“好嘞,这就到.”老牛一边应着,一边借机后退。我知道这是老牛装神弄鬼的鬼把戏,而且她就指望这本事赚点小钱。

可眼前的两个人还没对付,老牛估计想着赚钱要紧。便指着我和申思说,“你们给我等着,今天老娘没有时间,回头饶不了你!你等着!”

见她远去,我心里好受许多,又想起我那可怜的白龙狗,不知道他在天国是否安好。唉,要是它还在,我哪里还要受这窝囊气。

不过,狗已远去,说也无益,日子还得过啊。满村的花花绿绿在我看来已丢掉了所有喜感。我和申思垂着头向村口走去。在石桥边遇到陶云儿,他远远地喊道,“小四,申思,看到打群架了吗?”

申思马上来了兴致,问道:“哪里打架?”陶云儿咋咋嘴说:“可惜了了,我们正在张家庄贴宣传画,红桃K也来了,墙就那么几张,不够贴的,于是红桃K便和三株口服液的人争着争着就打了起来,可热闹了,都是穿白大褂在一块干的!”

“真的!”申思两眼放光,急的直咂嘴,后悔错过一场好戏。陶云儿继续说道:“最后红桃K没有尅过三株,咱们这边人多嘛。他们好几个挂了彩。三株的人说,挂了彩也没事,只要喝上三株口服液,包治百病,伤口马上就好。”

于是我们便一起哈哈大笑,笑声也渐渐淡化了刚才的不快。这是我初中第一天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校长,还有那个小混混疤脸,接下来我们又会发生那些故事。

未来会怎样?有些期待,但不要期待太多,或许未来全是无奈。

欲知后知如何,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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