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祭台看到这一幕的晏兵和戴兰见晏鹏的惨状,反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部族出现一个天才晏飞就够已经迫使他们不得不提前动手,若是晏鹏再引灵成功,那么他晏兵想要安稳坐上族长宝座,又将增加一重阻碍。
“真是废物,不仅自己引灵失败,还要牵连着后面的族人们也承受巨大的阴影,害人害己的害人精。”戴兰不着痕迹的来到七八个引灵失败的族人群中,替他们抱不平。
本就心生怨念的几个族人见到有人替自己鸣不平,还是族长的儿媳,也不再压抑内心怨念,小声咒论起来:“害人精,死有余辜,醒来也是一个废物。刚入储血境一年就想引灵,自己想死,还害得我们的子女也跟着他受牵连,什么狗屁天才,我看就是个十足的蠢猪。”
“你们一定要记着,今天引灵失败全是因为晏鹏那个祸害,才会让你们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重新储血气,他死了也就算了,活着即使是个废物,也一定要让他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戴兰趁机在族人中煽风点火,激起族人们对晏鹏更大的怨念。
“哼!死了也就算了,若是他还敢活着,我也要让他生不如死。”其中一个少年的怨念最重,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前面已经引灵失败过三次,经过三年的储血境准备,这次是最有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引灵,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超过十八岁还不能引灵成功,意味着他终身再难成为一个修士,那只能做一个农夫,修士眼中蝼蚁一样的凡人,他的怨念焉能不重。
“晏江,你怎能有如此想法,引灵失败是你自己准备不足,修道之心不够坚定,岂能怪罪于别人,就你这种心态,这辈子只适合做一个凡人耕夫。”
早先引灵成功的晏碧醒过来就听到晏江如此恶毒的话语,在一旁忍不住呵斥,这个晏江在部族中也是出名的顽劣子弟,父母宠溺,日常不思刻苦修炼,整日围着族长之子晏兵打转,溜须拍马,晏碧早就说过他多次。
“别认为你成功引灵以后就能打压于我,部族中今后谁的地位更高还说不定,有你求我的时候,那时看我怎样收拾你。嘿嘿!”
晏江本就恼怒,被晏碧戳到痛处,怒意更盛,说话之时也是恶向胆边生,不再顾忌场合,淫邪的眼睛不住打量着眼前的晏碧,邪恶的笑出声来,周围的族人都退到一旁,空出一片将晏兵孤立在其中。
晏碧被晏江邪恶的目光盯得寒毛竖立,不自觉地退往父母所在的地方。
南朗部族村落前村,入村小路是用平整的石板接连铺设而成,小路两边一间间石屋排列,石路和石屋,筑成一道青绿色的景线。
有低泣打破本应美好的事物,晏无名家的石屋也在前村的石路边上,床上躺着被鲜血染红的儿子,妻子胡筝坐倚在床头,看着儿子惨状,悲伤的低泣。
晏无名沉默的站在木床边,从部族祭祀台一直到家中,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夫妻二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屋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和低泣。
晏鹏已经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剧痛,可能已经麻木,或是因为头部的撕裂疼痛掩盖了身体其他地方的剧痛。
他看到自己处在一片空白的地方,天空是空白的,远方是空白的,连脚下踩的大地也是空白的,空白得让人迷茫,昏然欲睡。
前方的大地被撕裂,有微弱的黑色光带从裂缝中飘出,朝着晏鹏立足的方向飘来,晏鹏想要移动脚步,躲避身体,不让黑色光带临身。
他讨厌黑色,更应该说成他畏惧黑色,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对黑色的理解仅限于夜,山间村落的夜色是非常美的,繁星闪烁,风响林木,其间还伴有花香,安静的夜让人沉醉。
引灵的时候,早时灵赋石中曾有光芒被他点亮的,那是一缕黑光,不过却没有显像在外,而是传入了他的体内,接着任由他如何控制血气释放引来四周灵力,也不能再次点亮灵赋石,甚至开始遭到灵赋石的排斥和绞杀。
空白空间出现的黑色光带,让他感到熟悉,就是刚才入体的黑光,能够反抗,晏鹏岂会让他再次临身。
事与愿违,能够站着已实属不易,体内血肉撕裂和经脉断碎,也被带到这个一片空白的地方,晏鹏只要稍有动作,站立的身体内部瞬间分崩离析,若无骨骼的支撑,同一滩烂泥没有多大区别。
晏鹏倒在地上,任由黑色的光带包裹着他,做不到一点反抗,全身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能动的只有眼珠和呼吸触动的嘴和鼻。
黑色光带再次让晏鹏痛苦起来,它强行拖拽着晏鹏的身体陷入那条黑色的裂缝中,空白的大地上终于有了颜色,那是一条醒目的血红。
进入裂缝的刹那,原本包裹住身体的黑色光芒退到头部和心脏,仅将晏鹏的头部和心脏裹住,身体的其他部位都露在黑暗和空白的交界。
晏鹏认为自己应该要死去,他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未被黑色光带包裹的身体在经过空白与黑暗的交界时,被无情的毁灭,真正的毁灭,连一粒尘埃都没有遗漏出来。
此时晕厥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再不济死去也是一种解脱,但是很残酷也很残忍,晏鹏他却能保持着清醒,清晰的看到身体的毁灭,清晰的听到心脏跳动和呼吸的声音。
保持清醒,痛苦没有丝毫减轻,晏鹏承受着漫长的煎熬,直到阵痛过后,麻木和疲惫来袭,深沉的睡去。
裂缝消失,空白空间不再可见,晏鹏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这里很安静,黑暗也很适合沉睡,晏鹏的呼吸经过剧痛的急促后,随着沉睡也慢慢得到缓解,变得匀和。
晏鹏的脑海中不断重复一个场景,身体在黑暗与空白之间被无尽拉扯,他的思绪和心跳化作一条黑带,在无尽的拉扯中,终于被卷入无尽黑暗,这才是结局。
守在石屋里的晏无名和胡筝发现儿子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儿子并没有醒来,随后又陷入沉睡,呼吸微弱,但却平稳。
接下来的月旬,晏无名家的石屋木门紧闭,整个石屋都笼罩在惨淡的氛围中,在族长的劝导下,族人们知趣的没有来打扰这一家三口最后的时光。
月旬时间,周围的族人不时闻到晏无名家的石屋中传出怪异的味道,味道与时常闻到的腐肉有所不同,经过族长晏华的确认,不是尸体腐烂发臭,周围的族人们才得以安心。
晏鹏还在沉睡,黑白的拉扯不再反复重现,转之呈现在脑海的是他看见自己已经毁灭的身躯正在重新长出,直到完好如初,他试图运转身体的血气之力,发现经脉中有多处被黑色阻隔,入体的黑色光芒带来的厄运还是没有结束。
黑色光带融入了头颅和心脏,像极一粒种子种到肥沃湿润的土壤,黑色种子在头颅和心脏发芽生长,长出枝干和树叶,它们都是黑色的,黑色树干成为躯体,黑色树枝化身四肢,茂密的黑色树叶依附,具有血肉的脉动。
晏无名和胡筝这月余来也是饱受煎熬,从开始的夫妻二人没日没夜的守在儿子床前,到后来妻子胡筝病倒,执拗不过妻子的晏无名只得提出轮流看护儿子的措施,一边照看儿子,一边看护病倒的妻子。
若不是儿子始终保持着微弱但平稳的呼吸,他们都不敢相信儿子还活着,因为月旬来,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情,是他们从未听闻,也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晏鹏昏迷的第二天,他四肢的血肉就开始慢慢脱离了身体,脱离的速度一天快过一天,只剩下头颅和骨架中的心脏还是完好的,晏鹏任然保持着呼吸,裸露在外的心脏也还在跳动。
照看儿子的胡筝难以承受眼前的惨景,在疲惫与悲伤、惊恐的内外交加下被击倒,病倒在床,她还是坚持每天都来看自己的儿子。
血肉脱离后融化消散,没有遗留一粒尘埃,唯有布袍上被浸染的斑斑痕迹记录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裸露的骨骼也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正在变得腐朽,化作砂砾,石屋内没有风能吹进来,砂砾也消融不见,真正的消融,连痕迹都不曾在布袍上留下。
除了头颅和心脏,晏无名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的身体其他部位都消失,可是儿子还奇迹般的活着,兴许他已经死去,活着只是夫妻二人产生的幻觉,或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只是夫妻二人的幻觉。
晏无名每天都让自己感到疼痛,疼痛使得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晏鹏身体裸露的骨骼完全消失的次日,晏无名如常守护在木床边,只是他再没有勇气掀开那瘪叠在床上的布袍,不然他一定能够发现他儿子身体已经不再消散,而是有新的黑色身躯正在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