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银妮的奶奶今年已是八十二岁的高龄了。
她鼻子上老是架着一副老花镜,一个人坐太阳底下,拿着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报纸坐在那里看,她眼神不太好,看报纸的时候报纸总是要拿到距离脸两三公分的样子,其实她听隔壁家王奶奶说她奶奶是没念过书的,年轻的时候奶奶也不这样,自她爷爷走了就一副她爷爷生前的样子,坐在那里戴着她爷爷的老花镜假正经了。每当她奶奶听到这些的时候,眼神便会从两片厚厚的老花镜后面穿透过来,跳起来像是不甘示弱的还嘴回去,“王婆子,你说谁不识字呢!一把年纪了管你该管的事去,别到处多嘴多舌的惹人厌烦!”王奶奶每次听到这也不跟她计较,一个人板着脸走开了。一直到后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识字还是不识字,反正记忆中天气好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槐树下透过鼻梁上的老花镜细细的看着手上的报纸,风吹过的时候,会带起几片树叶,在空中旋转的飞舞下来,掉到她的身上,还有报纸上,她也不管这些,拂过叶子便又开始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手中的报纸来。一坐便是好些时候。
奶奶放在床头上的有一本老相册,有时候严银妮拿出来趴在奶奶的腿上翻看,她奶奶也指着上面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说,妮子啊,这是你爷爷。其实照片已经随着时间太久而花掉了,根本辨认不出来人物的面部,但奶奶每次看着这几张照片的时候,总是用掌心仔细的摩挲着。她能看到她有些浑浊的眼中有一种叫恋恋不舍的情绪,这个词语是老师昨天教给她的,意思是非常留恋某样东西从而产生不舍。她觉得用来形容此刻的奶奶再适合不过了。
爷爷其实在严银妮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所以严银妮记不起来他的样子,但是听奶奶老是这样子对她描述,你爷爷小时候啊,特别喜欢小孩子,老是抱着你,戴着这幅眼镜,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接着说,你爷爷当时就是坐在这棵槐树下,念报纸给你听,你那时候虽然小,但是他可是天天抱着你的,你应该还有印象的吧?严银妮每次总是摇摇头,因为她是真的记不起来关于那时候的任何事,但是后来,听她奶奶说得多了,她便自动从脑海中虚构出一个背景,一个头发花白容貌慈祥的老爷爷抱着小小的她,老爷爷的鼻梁高高的,鼻子上总是架着一副老花镜,他抱着她念报纸的时候,怀中的自己便会挥舞着着小胳膊想够着去抓他鼻子上的那副眼镜。
脑海中有了这段景象以后,奶奶以后再问她记不记得,他就会点头,再点头,她觉得啊,噢,爷爷原来是存在在我的记忆里的。
奶奶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听京剧。
这不,大晚上的,奶奶又在放京剧了,她吵得实在睡不着,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把房间里的录音机也开到最大声。
不一会儿,隔壁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停了,她房门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她拉开门,奶奶正站在门口,她阴着脸说,这孩子真不懂事。
严银妮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嘴巴咧的很大。
奶奶离开后,她也关掉了那个破旧的收音机,房间里安静的很突兀。
她反而却睡不着了,起身决定折腾点什么东西来消磨时间,目标最终还是锁定在那个收音机上,她开始拉扯着录音机背后那根长长的线上下反反复复的抽动着。
她看了一眼床头上那个黄色的鸭子闹钟想,这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