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在这五道沟子村下竟然发现了用黄肠题凑做棺椁的西汉墓葬。
朱大哥兴奋地拍着墙面说:“大发现,大发现,回去可要好好向上汇报。******,‘梁上鼠’那孙子命真好,居然让他捡到这个大漏,这还不让他官升三级。******,便宜事都让坏人占了,真是没天理。”朱大哥人本来就随和,兴奋起来说话就更不把门了,加之在这黑暗的墓室里更是毫无忌讳的想什么说什么。这要是梁警官真在旁边听到了,还指不定脸要黑成什么样子呢。
芏英姐笑道:“回头我写报告给江所长,一定把你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记下。”
地上,梁尚书躺在树阴底下乘凉,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自言自语道:“妈的,谁又咒老子了吧。让老子知道,关你丫个一年。我说,这朱祖德这小子怎么下去那么久了还没上来,那小子不是闷死在里面了吧?小刘,小刘,你过去看看,底下干什么呢?”
那叫小刘的警员朝梁尚书敬了一个礼,几步跑到那盗洞口朝里观望。旁边王道长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香,见已经烧了三分之二。他掐指在掌中算吉凶,眉头越皱越紧。
地下,我们三个还在数那黄肠题的侧面墙用了多少木头。左右上下把侧面墙壁粗略数了下,大概竖排有三十根,横着有四百多根。我抠着脑袋想这是多少呀,一时算不出来。
芏英姐脱口而出:“侧面墙用来一万两千多根。”
朱大哥一拍墙壁,说:“乖乖,一面墙就用了那么多木头,那整个下来那是好几万木材了。这里面是埋的皇帝还是王爷呀,能用得起那么多木头。”
我问:“芏英姐,你怎么算得那么快呀?我见陈老板打算盘都没你快呢,你张口就算出来了。”
芏英姐说:“算术你没学过呀,九九口诀表知道吗。我回头教你啊。”
我点点头,心想自己怎么什么都不懂呢,可是要和朱大哥和芏英姐学学。
芏英姐问:“朱祖德,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呀?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这木头都数完了,那门也打不开吧。里面埋着什么人也看不到了”
朱大哥说:“别急,别急,那回廊不是还没看的嘛。咱们去那回廊后面看看,如果是封死的,咱们就上去了。如果里面还有路,没准还能发现点好东西。嘿呀呀,这次可是没白来呀。”朱大哥开心得不行了,我觉得你让他今晚住下他都愿意。
我和芏英姐先退回到那鬼门边,我看着那鬼门还是关的好好的,心里嘀咕,刚才我看到那门打开了难道真是发梦了。过一会,朱大哥退了出来,走到那门边,使劲推了几下,又拿着那门环敲了三下,就听到当当当的叩门声在这墓地里回荡。
朱大哥说:“果然是封死的,算了,回头让找人来开吧,咱们肯定是打不开了。”
我们三个退出到外圈木栏那,见这回廊路分左右,该走哪边呢?
朱大哥摸摸下巴说:“咱们分开走,我走右边,你们走左边,然后在那回廊的后面汇合,如何?”
芏英姐说:“那可以呀,一会后面汇合了。”
朱大哥举着蜡烛扛着铁锹就朝右边走去。
芏英姐对我说:“疙瘩,你把蜡烛给我吧。你举了一路了,也该换我了。”
我笑笑说:“没事,这蜡烛又不重。”
芏英姐笑笑伸手来拿,我说:“你小心别烫着啊。”她又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条手绢垫在手上,再握着蜡烛。我抠掉手上融化的蜡烛痕迹,说:“我们走吧。”
我们俩走了二十步就到了拐角的地方,可见这外圈和里面黄肠题凑的造型基本形状一致,那侧面走到底也就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
我和芏英姐在回廊里慢慢走,生怕脚下看不清楚,踩到什么再摔一跤。这蜡烛的光线最多照亮身边不到两米的范围,四周混混暗暗地,人影随着烛火在飘动。
芏英姐说:“疙瘩,那黄肠题凑具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说:“我也是听陈老板和别人聊天时候提起过。这种葬法流行于西汉,到了后面就没人用了。古人把柏木心切成一个个长方形的木块,一般十个厘米宽,一米多长。因为柏木心成淡黄色,所以叫黄肠。然后把这些木块一个个堆叠起来,就像咱们刚看到的那样,搭成一面墙。这些木块都要向内垂直,对着里面的棺材,因此叫题凑。”
芏英姐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那这些木块之间没有钉子什么的吗?就这么一块块摆上去,那也不怕倒哦。”
我说:“不光没有钉子,连榫卯结构都没有用到,但是会在顶上加上重木压实。我听陈老板说,这种墓葬形式是所有墓葬里最贵最费料最隆重的。您想呀,一般人下葬选一块好木材,做成棺材就很不错了。这帝王将相一次就用了好几万块柏木心,搭成一个房子样的棺椁,让自己躺在里面,简直奢侈之极呀。”
芏英姐点点头说:“那是,那是。哎,也不知道那黄肠题凑里面都是什么个样子。要是那门能打开就好了。”
我想起刚才鬼门打开的时候看到里面是一个陈设华丽的大厅,可话到嘴边又不便说出口,想了下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听陈老板说,一般能用的起黄肠题凑的都是天子或者士大夫,至少也是将军什么的。一般老板姓肯定是用不上,想必里面的宝贝也一定不会少了。”
芏英姐说:“是吧,那里面应该有个金冠,金袍,金首饰的什么吧。”
我说:“我记得陈老板说,汉朝时候有一种给死人穿的衣服叫‘金缕玉衣’。”那金缕玉衣是汉朝皇帝和高级贵族死后穿用的殓服,外观用玉片做成跟死者一样的外形,再用金丝穿在一起。除了皇帝外,其他普通贵族则使用银线、铜线编造,分别称为‘银缕玉衣’、‘铜缕玉衣’。又叫‘玉匣’或‘玉柙’。
芏英姐说:“哦,对的。这个我听过,那衣服是用小玉片一片片连在一起,然后拿小绳串起来。Soamazing!(太神奇了)”芏英姐每到激动地时候就会时不时蹦出几句洋文,我也习惯了。
我问:“芏英姐,你学问那么好,干嘛要和朱大哥来看古墓呀?”我觉得朱大哥这人挺有意思的,来看墓地还能理解,可是芏英姐一个大家闺秀,穿着洋人衣服,怎么也跟着往野地里跑。大家闺秀都是在家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芏英姐笑着反问道:“疙瘩,是不是觉得你芏英姐像个野丫头样的,将来没人要了。”
我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你一个人出来危险,要是遇到坏人就不好了。不过有朱大哥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芏英姐说:“呸,靠那个猪头,靠他我早给坏人绑走了。”她说到猪头一定是拿朱大哥的名字开玩笑,语气里没有半天怨气,倒是有些开心。
我说:“你们平时在那古物研究所有意思吗?”
芏英姐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说:“有意思呀,我就是觉得去那里上班挺有意思的。可以遇到一群很有意思的人,可以不受约束,可以整天胡思乱想的,还能没事跑出来到处转转。”说到多有意思,芏英姐还激动地把蜡烛举了起来,那烛火被风吹得呼呼乱摇,还好没有熄灭。
我说:“那回头我也去你们那里坐坐,跟你们学习下。”
芏英姐说:“好呀,疙瘩你一定会喜欢里面那些人的。尤其是我们朱孝文大哥,为人特别好,军人出身,一身的正气,可是江所长的第一助手。”
我说:“那个朱孝文是朱大哥的哥哥吧。”
芏英姐说:“屁呢!他要是有这样的大哥那真是祖上积德了。”她发觉自己说了一个屁字,伸手掩住自己嘴巴笑了下,接着说:“那位朱孝文大哥是我们所有人敬爱的大哥,简直称得上所里的楷模了,所有人的榜样。除了江所长,就他最受到大家的爱戴了。”
我说:“那回头也让我见见这位朱大哥,让我向这位朱大哥学习!”我想向朱大哥学习容易有歧义,再加上一句:“是朱孝文大哥。”
芏英姐点点说:“对的,是向朱孝文大哥学习。可不要向那个朱祖德,‘大猪头’学习。你看他交的那些朋友,什么梁上鼠,一看就不是好人。这叫什么!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说:“朱大哥就是姓朱呀,我近他是不是就赤了。”
芏英姐说:“不对,近朱者未必赤,哎呦等会,那朱孝文大哥也是姓朱的。那近他应该是赤的。哎呦,哎呦。”芏英姐给自己那句话绕进去了,半天理不出头绪来。
我问:“芏英姐,你说,我们要是在这墓葬里出不去了可咋办?”
芏英姐说:“出不去了呀?怎么会出不去了呢?哎呀,这我可真没想过。你怎么忽然觉得我们会出不去了。”
我说:“我第一次到古墓里来,就在外面看到一个死人。那个墓道里的人不就是没出去,变成干尸,最后过了那么久才被我们发现的。”
芏英姐左手抱着肩膀,嘴里哆嗦几声说:“可别提那个干尸,那时候吓死我了。我躺在地上一侧脸,忽然看到一个张开嘴巴的脸,吓死我了。”说完又全身哆嗦几下。
我们俩一想到那干尸立刻闭上嘴巴,谁也不敢多说话了。
芏英姐忽然停下了说:“等会,不对呀。”
我问:“怎么了?哪里不对?”
芏英姐拿着蜡烛前后照照问:“我们走了多久了?”
我说:“我不知道哦,好像是走了挺久了。”这时候我也发现,我们俩个在这回廊里似乎走了好半天了。如果说这个回廊就是里面那个黄肠题凑的外圈,那最多走六十步就到头了。可这一会我们俩个感觉都走出好几百步了。
难道这回廊外侧是一个无底的长廊吗?
芏英姐拿着蜡烛照向来的方向,见烛光下一条长廊消失在黑暗里,不见来路。她又换到我们面朝的一侧,还是一条长廊失在黑暗里,不见尽头。
我们俩愣在原地,看向对方,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心里发毛。
芏英姐忽然喊道:“朱祖德,朱祖德!”那喊声在走廊里回荡,像是传到无穷无尽的深处。
我们俩个听了一会动静,一点回音都没有。
我有点害怕了,说:“芏…芏…芏英姐,我…我们要不要往回走…走呀。”
芏英姐愣在那,眼神在晃动,不知道那是因为烛光的闪耀,还是她人在发抖。
芏英姐闭上眼,让自己稳定了下情绪,说:“这样,我们再往前走五十步,如果还走不到头,我们就转身回去。”
我说声好,就俩人一同往前走。我们俩轻轻地数着,1,2,3,4,5~~~。
这个过程变得焦虑又漫长,我也不知道五十步后会出现什么,万一还是看不到底那怎么办!
想不到在数到三十多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拐角。
我和芏英姐一起长舒一口气,心想:“这破长廊让我们走那么久。”
既然到了拐角,那前面应该就是和刚才门洞入口一样的侧面了。我喊:“朱大哥,你到了吗?”喊声在回廊里传荡飘向远处,还是一点回音没有。
芏英姐喊:“朱祖德,你到了吗?说句话,别不吭声,怪吓人的。”
长廊里回荡着“怪吓人的,怪吓人的,怪吓人的”,最后也没了声响。
我和芏英姐心里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快步朝里走去,这下一直走了五十多步还是没看到朱大哥,也没看到对面拐角的地方。
芏英姐一把抓我的手,说道:“不好,回头!”我感觉她的手里全是汗,还在微微颤抖。
我们俩个立刻回身,往来路走。
这样走了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六十步,七十步,九十步,一百步,一百二十步。
我们俩个惊讶地发现不管怎么走也走不到刚才那个拐角。
难道这个古墓里的回廊是一个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