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吃下一口之后,又在朱祖德脸上咬了一大口,撕下一张面皮大嚼起来,一边嚼着一边说:“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还要红烧了你,清蒸了你,糖醋你,干烧你,油炸你,放蒸笼里,放醋,放酱油,放辣椒,放芥末,我还要放~~~~。”
这时候就听到天上响起一个声音“朱祖德,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无聊之极,瞎编这样的鬼故事损我是吧!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脸上皮糙肉厚,看你一眼都恶心死了,还会有鬼来吃你!”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短发姑娘瞪着一个龇牙咧嘴的青年人,一脸的怒气,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
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青年说话了:“林芏英,你太过份了吧,我故事还没讲完呢,你就打断我。你看我才说了一半,一会还有小道士仗剑除妖,斩,斩,斩,大战女鬼三百回合。”
林芏英说:“你就胡扯吧你,还小道士大战我三百回合。你什么意思呀,把我名字写在灵牌上,咒我死是吧,看我回头不跟江所长报告。”
朱祖德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说好了,大家一起讲故事打发时间的,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林芏英说:“我让你说故事,你倒是说个好听的呀。怎么叫我变成女鬼来吃你,你好吃是吧,你自己吃去,还拉我进来。”
朱祖德说:“你又没说不可以,你这是天妒英才!再说了,人家疙瘩听得多认真呀,你看你多不注意团队之间的团结友爱,太自私了。是吧,疙瘩。”
我笑笑不答,他这一句问得就是我,疙瘩。
您问我怎么叫疙瘩这个名字,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人的名字就是起来叫的,有人叫朱元璋,就有人叫朱大肠,有人叫杨宗保,就有人叫杨二蛋。所以我叫疙瘩没啥奇怪的,好记又好认,大家都方便。
那我们这三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是去看盗墓的。您别误会啊,我们三个可不是去盗墓,我们是去看那盗墓的盗出来的墓里面都出了什么。哎呀,这话都成绕口令了。
我还是从头说吧,先介绍眼前这二位爷。
那位穿着蓝布大褂,二十五岁的男青年叫朱祖德,我就叫朱大哥了。那位穿着一身洋装,二十二岁的女青年叫林芏英,我叫芏英姐。这两位可是公家人,可是吃政府饭的。您问什么政府?民国政府呀!大总统袁世凯您不会不知道吧。这两位就是袁世凯大总统机构里的两位公家爷。
那是什么机构呢?叫个“古物调查所”。这名字有意思啊,古物还要调查,调查。什么是古物呢?据我这位朱大哥说,就是古今中外有过的东西都是古物,比如常见的瓷器啦,玉器啦,字画啦都算。当然还包括一些不常见的,比如一些书里写的,民间流传的,神神秘秘的东西。那调查就好理解了,就是找出来看看这东西的价值,建立一个档案,上交给国家。您说这地方听着像是大学里的地方是吧。那您可就想错了,这地方还是隶属于军队呢,听说级别还挺高,对内的编号叫“912部队”,对外才叫“古物调查所”。
所以这位朱大哥和芏英姐就是古物调查所里的两位办事员,您听明白了吧。
那我是干什么的?
您看我这一身穿着打扮,还看不出来嘛,我是一个小伙计呀。那我怎么和这二位在一块了?这就又要往前说了。这古物调查所设置在北京南城和平门外的琉璃厂里。那琉璃厂可是专门收这种文玩字画的地方,我们那家店也开在那。
我们那家店叫“过眼斋”。您听这名字起的,过眼斋。人家都叫大雅斋,荣宝斋,萃文阁,槐荫山房等等,怎么我们家店叫个过眼斋呢?这就要说我们家那位当家的有学问了。我们当家的姓陈,大家叫他陈老板。他年轻的时候就酷爱文玩,可是人总有不满足的时候,因为一件东西失之交臂,懊悔不已,大病了一场,差点命都丢在上头。还好遇到一位大和尚,对他说了一句话,说:“凡事随缘,过你眼即你有,不必痴迷,放下吧。”陈老板被那一句话点醒,心里放下了,精神也好了,身子也就慢慢康复了。到后来自己在琉璃厂开店,想起这句话来,于是起名叫过眼斋,也是提醒自己,人世间想要的好东西很多,能过眼也是缘分,不必强求。我就是这家过眼斋的小伙计。
据说我当年是陈老板在大街上捡回来的,抱回来的时候头上就有个疙瘩,直到我三岁才慢慢消掉了。也不知道是我爹妈嫌弃我头上这个疙瘩,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我就是陈老板养大的。那时候大家老问:“那头上长疙瘩的小孩咋样了?”大家一来二去叫习惯了就叫我疙瘩了。
那我有没有大名呢?
当然是有的,我随陈老板姓陈,名仓钱。您非要叫我大名就是陈仓钱了。这名字啥意思呢?我到十岁那年,陈老板问我:“疙瘩呀,你自己想有个名不。”我说:“想呀。”陈老板问:“你想叫个啥呀?”我说:“人家都说命里缺啥就在名字里叫啥,那我疙瘩从小没钱,我就叫个钱吧。”陈老板说:“那你叫陈钱了。”我说:“光有钱还不行,还要很多钱,满仓满谷的钱。”陈老板笑笑说:“那倒是好,那就叫陈仓钱了。”我笑笑说:“这听着好,那我将来就有很多钱了。”陈老板问:“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呀?”我说:“我要像您一样,拿钱去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帮助那些穷苦的人。”陈老板点点头说:“好孩子,你善良,有钱了也去帮助别人,好得很。将来你要记住自己的话,不管有钱没钱,你都要记住这话,知道了吗?”我点点头说好的。
虽然我有了大名,可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疙瘩。
说回正题。今天一大早,朱大哥和芏英姐就来我们店里找陈老板,说有事要请去看看。我说咱们当家的出门去了,十天半个月都未必回来。朱大哥想了想问:“疙瘩,你愿意跟我们走一趟吗?”我说:“这店里需要人看着呀,我走了咋办嗯?”朱大哥说:“哎呀,去一天就回来了,你这店里不是还有别人嘛。”我见他朝我挤眉弄眼的,心想一定有好事,而且能出去转转也是不错的,那就去吧。我于是跟店里的刘婶和其他伙计交代了几句,就跟着他们二位出来了。
我们一早出了阜成门,在瓮城里雇了一辆轿车,三个人坐着朝那发现古墓的村子里去。这轿车可不是您后来见过那四个轱辘的轿车。我们这车是两个轱辘加上四个蹄子,我们这车是一头大灰骡子拉着的,因为后面是一个轿子,所以叫个轿车。我在解放后还真坐过小轿车,那感觉可真不一样。
那挖出古墓的村子离着北京城有五十多里地,坐轿车过去要将近两个多钟头吧。我们出阜成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骆驼队进城。浩浩荡荡连绵十几里地的拉货的骆驼呀,那真是叫一个壮观,后来到了新中国刚成立那头几年还有呢,直到六十年代差不多才都没了。这时候还专门有警察在城门口维持骆驼队伍的次序,口里喊着:“骆驼以三头为一组,不得队队相连!”
我们三个坐在这轿车的轿子里说着话,到快中午的时候眼见前边出现一排村落,那发现古墓的村子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