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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色悲歌

不久以前,喧天的鞭炮声,喜庆的唢呐曲,萦绕着红绸带的梁与柱,大堂上意蕴祥瑞的喜幛……新娘子快要到了。

此时,苏祁心心念念的姐姐苏芙坐在堂前的台阶上,脑袋里总有种不真切的喜悦,嘴角自然而不自觉地上扬。“哥哥都娶亲了,我们这个家熬得那么辛苦,终于等到了这样一天。幸福来得不容易啊!”她想着,头脑中有如放电一般,想起了道长的话:“姑娘近日万事小心,恐有生死大劫!”她一惊,仿佛平静恬淡的心中忽然投入一块巨石,生出压制不住的滔天波浪。她的呼吸开始加速,五脏六腑都在渗冷汗。“呸呸呸,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想什么?不会的,不会的。”

她匆匆跑去接新娘子,看见哥哥穿着自己做的衣裳,看上去精神俊朗,刚刚从轿子里面出来的新娘子高挑清瘦,把衣服的线条与设计呈现得恰倒好处。虽然盖着红盖头,仍然可以感受到大方的气质。接下来的一切都那么顺利、喜庆。苏芙轻轻舒了一口气。酒宴开场了,来的宾客并不多,但是同样有很融洽热闹的氛围。

酒刚过一巡,一群人撞进门来。

“娘,就是他们和姐姐打架!”姜恋提高了声音喊。

苏芙有很害怕,紧张地冲上前来。“你们……你们真的认错人了!”苏芙几近恳求。

为首的不是别人,就是鞑靼军主帅的儿子,呼察。他一直认为眼前的苏芙就是因为心虚隐藏身份的苏祁。呼察是个变态固执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旁人干扰不了。他举起马刀,一把拉过苏芙,刀紧紧挨着苏芙脖子上的皮肤,甚至有一点点陷入。姜漠赶紧上去夺刀,苏芙赶紧脱身。可是没等人反应过来,马刀上的血膜已经凝成股股血流,最后成为晶莹的血滴,啪,啪,啪,啪,啪……

“哥!”姜恋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引爆了现场,宾客纷纷冲向后门逃去。姜漠最后一口气——赌上全部力气的一声:“走!”新娘子不顾一切从新房里自揭了盖头冲出,看见倒地的丈夫,猛地停下。呼察和几个随从开始发疯乱砍。苏芙赶紧拉起姜恋逃,姜恋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心痛、怨恨,狠狠甩开苏芙的手,看见母亲的手臂正被一个鞑靼人死死拽住,父亲在呼察正中腹部的一刀中没了声。她疯狂地拽过母亲,那个鞑靼人发了怒,随手用力一挥刀,砍下了姜母的手臂。苏芙上来帮手,两个人支持着母亲一路逃窜的时候,马刀刚刚从新娘的心房里拔出……原本热闹喜庆的酒宴,宾客和主人的尸体横斜,血色再次加深了红色帷幔,杯盘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冷清的光。

鞑靼人追出门去却一无所获,生着蛮气端走了待客用的酒。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这个时候飘了起来。所有留在地上的脚印、血滴全部都被一层轻柔的羽绒般的雪覆盖去。这,也许就是鞑靼人无法追踪她们的原因。姜恋、苏芙带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在混乱中逃到了安觅王府后面那条狭长漆黑的小巷里。筋疲力尽之后,她们瘫坐在不知某处的墙角。雪花零落地分布在他们纷乱的发丝上,有些扑上他们的泪水,化成一股流下,地上一层薄薄的雪发着淡淡的荧光。

“娘,娘。”苏芙轻轻呼唤姜母。姜恋狠狠推开她,哭喊:“我母亲养育你长大,却使我家遭受灭门之灾!”

“恋儿。”姜母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芙儿,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后悔养育你。但是你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你的父亲是一位叫苏战明的将军,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就是王府的郡主啊。你如果和他们相认,一定,一定要保护好恋儿,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要……”言语未尽,姜母撒手人寰。姜恋疯狂地摇动母亲,从痛苦到绝望。东边的天已经有一点点微微的发亮,雪白的屋檐与长巷,姜母褐色的布衣,空悬右臂下一滩刺眼的血迹流开,姜恋与苏芙哭红的双眼。她们很安静的悄悄哭着,姜恋紧紧抱住母亲,眼神空洞,苏芙隔了点距离跪着,垂头落泪。

姜恋放开了母亲,瞬间跑去抓起苏芙的手,把她往安觅王府的后门强拉。“你飞上枝头,我们一家遭受灭门。我倒要看看你这样一个在贱民人家长大的人怎样在王府出丑,怎样和妹妹争风吃醋,让你亲眼看着同一张脸不同命运的幸运妹妹,让你尝尝自卑的味道!”姜恋狂敲门,苏芙不知所措。

苏祁找不到姐姐,又担心父亲的病,尤其是刚才韩绘的怪异表现,让她一夜未睡。临近清晨,她偷偷出了书房,在王府里找起韩绘。

转到柴房,才听见一阵隐约的打骂声。她贴墙蹲下,捅破窗户纸看起来。

里面正有个将士被五花大绑着,身上已经充满了伤痕。韩绘站在墙角,满脸的怒气,转头逼问:“说,为什么给王爷下毒?”苏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韩绘说的话。怎么爹爹身体垮掉,是因为有人在下毒?转念一想,才觉得这可能已经卷入一场政治纠纷,这样自私狭隘的当权者着实让她的心震惊不已。

“无可奉告。”那人还挺拗。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苏祁怕被发现,匆匆跑去开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姜恋飞快跑走,苏芙呆立。“姐姐!”苏祁喜上眉梢,把苏芙热情地往里面拉。王府上下的人都在第一缕晨光中开始干活。王爷今天起得早,恰巧碰上前来报告喜讯的苏祁。“爹爹你快看这是谁啊!”“哦?是你姐姐吗?快,快,牵来给老夫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刘跃关切地问。

“姜苏芙。”苏芙不敢抬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以后,你只要叫苏芙就好了。你衣服上怎么都是血?”刘跃关注到。

苏芙又忍不住哭泣来,马上跪下哀求。“王爷,十几个鞑靼人杀光了我的家人,是把我认成了祁儿,求求您帮帮我找回我的妹妹姜恋,帮我安葬家人,帮我报仇。”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刘跃扶起苏芙,叫一些下人过来:“以后咱们原来的郡主就是小郡主,这位就是失而复得的大郡主。快,你们先保护、陪同她去安葬她的家人。”他又吩咐苏祁追查鞑靼人,以防他们伤害边镇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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