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华宫到太极宫需要多久?
许霁当然从未算过这个问题,她与顾琦跟着房嬷嬷走了许久的路,皇宫真大啊,可是它依然偏于这片辽阔大陆的一隅,在绘上的图志上就只是那样轻轻的一点,她有时总想着出去,却不知又要行多少里路。
顾琦难免激动与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大型的皇家宴会,她总想去见一见这阵仗,她出生平平,在巷院里长大,难得入了宫门,却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她本来是懊恼,可见着眼下又有一个机会,顿时喜悦起来,充满了干劲。
太极宫气势非凡,华宗皇帝与皇后端坐于上位,身边奶娘所抱的应该就是那位大皇子,皇上尚年轻,已育有两儿一女,大皇子为不知名的侍女所生,却极受皇上喜爱,二皇子为辰妃所生,而公主则为皇上极为宠爱的淑贵妃所生。
有些嫔妃早早已到场,所幸许霁一行也未迟到,宫殿门高大雄壮,顾琦察觉的到身边的许霁眯了眯眼,却不见了平日的一丝懒散与闲适,让她感觉到一种曾在乡间被野兽盯着的凌厉与锋芒,她讶异地看身边的人,却只见许霁柔和地笑着,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干净。顾琦想着自己大概是激动地睡不着觉,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许霁微笑着踏入门内,一步步向她的位置走去,她全凭出生才封的妃,却因病未曾侍寝,主管此事的太监嬷嬷们自然是很不待见,将她的位置排在妃位最次。她款款走向她的位置,按照宫廷礼节向帝后行礼,突然她觉得背后一沉,似乎有如芒的光芒。只听一声威严的“起来吧”她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谢陛下”,便坐到了自己的位子。
顾琦也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心说许霁虽在自己宫内行事不太讲礼数,但在大场合里,还是挺讲规矩的,不愧是大宗族出来的女孩,也是知道轻重的。她看着许霁把玩着发梢,看不清她的神色,期待皇上何时能留宿宫内。
接着一人匆匆地走入宫门,一身红衣先映入众人的眼中,见她妆容华贵,姿色不凡,红衣一角在初夏中划出一道明丽的弧线。
是淑贵妃。
许霁微笑着眯了眯眼。
她微微朝皇上行了一礼,抿嘴似撒娇般说道:“皇上不会怪罪臣妾迟来一些吧?臣妾看那荷花还是个花骨朵儿,将放未放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看得有些久了。”
皇帝目光柔和,微笑道:“还未到时辰,何来怪罪一说?快入座吧。”
淑贵妃笑道:“谢陛下。”便顺着走了过来,她容貌艳丽,又心情极好,整个人都似容光焕发一般,众嫔妃不经有自叹不如之感。
顾琦此时瞄了一眼许霁,只见她似乎故意避开淑贵妃的目光,侧头微微凝视脚尖,而不去看众人都凝神注视的淑贵妃。
淑贵妃入座,就在皇帝的左手边,她扫视全场,颇有自得之感。然而目光在某一处一滞,远甚于惊讶,笑容凝固在嘴角边,漂亮的双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许霁自然是注意到了淑贵妃的目光,但她依然看着脚尖。
淑贵妃轻笑道:“这位妹妹看着如此生疏,想必是三年前入宫的许妹妹,如何,身子可有好些了?”
许霁本来低着头不太引人注目,现在微微扬起了头,众嫔妃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三年来未受召见的许氏嫡女。
许霁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身形单薄,不似一些嫔妃那般丰腴,乍一看倒真的有种大病初愈之感,她微笑道:“现在身体已好一些了,多谢淑贵妃关心。”
淑贵妃摇着团扇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过身与其他妃嫔闲聊起来,可心中却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使得她总是不能很好地集中注意力。
也无什么人与许霁讲话,她却也自得其乐,饶有兴趣地用修鞋摩擦地上的绒毯,顾琦则左顾右盼,对这一场合充满了好奇。
吉时到,晚宴便正式开始了,各色菜肴摆上了桌,嫔妃和官员们在一片欢笑中开始品菜饮酒。许霁也明显有了兴致,在很快地让自己有饱腹感后,她看向顾琦,一边喝酒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顾琦说道:“你的厨艺也该提升一下了。”
顾琦瞥了她一眼,道:“那娘娘多参加这类宴会就好,何必要奴婢提升厨艺呢?”
许霁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被口腹之欲所引诱的人吗?”
不待顾琦说话,她又道:“我要去如厕,你不必跟来。”便转身离去,身后房嬷嬷却嘶哑着说道:“厕所在左手面,娘娘走错了。”
许霁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多谢嬷嬷提醒。”便径直走了出去。
她跨过宫门,缓慢地行走,夜色已深,周边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在夜色中只有大概个影子。宫内依然是歌舞升平,好一派繁荣景象,而宫外只有这么些沉默的侍卫,和一些不起眼的花草,寂静得不能再寂静。风吹起她的发梢,她竟然微微有些凉意。
走了大约有一段时间,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却已不复当年的心境,她微微叹了口气,想来酒席再过会儿就要接近尾声,再见面的机会,恐怕少之又少。
往北面便是荷塘,许霁远远的看着,虽只有绰绰的影子,却觉得倒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她落寞地笑了笑,想到时辰也不早了,便转身准备离开。
她扭过头来,余光却瞟见一道人影飞速地窜过,许霁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向荷塘走去,荷塘不大,塘中的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微微泛光,却依然一片幽深。许霁蹲了下来,看脚下却是几缕发丝,凌乱地撒在泥土上,她用手沾上一根,却见手指上都是斑斑的血迹,却已然凝固。
荷塘不深,她是了解的,最多只及人腰部,如今晴了几日,应当没有这个高度。
许霁疲惫地笑了笑,顺势伸手往下一抓,果然是满手的青丝,她奋力拖拽了一下,却依然还是有些难度。
她的一只手仍在荷塘里,却见远处灯火通明,且有愈发靠近的趋势,她静静地看着,大概知道是谁来了,既然凭借她一人的力气难以将水中的尸体拉出水面,那边等待吧,等待他和他的妃子们来到这片幽僻的荷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