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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相安无事,就是福气

花绍货有了花长开帮他当家主事拿主意,又有花又开帮着屋前屋后做那些跑腿和出力气的活,他就不再喊胃疼了,也不睡在床上说自己也要死之类的话了。他反而轻松得像个没事的人似的,花长开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叫他站在门口去迎接客人,给客人发烟,他就听了花长开的只做这一件事。

花旺强去世,本应该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的花绍货,竟然全然没有自己的主意。这也是祝叶青能轻易制服花绍货的原因,祝叶青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绝不会问对错;祝叶青叫他去用口咬人,他就真的会去咬人,也不会想这样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但是,花长开手上的伤已经好了,那伤疤也渐渐模糊了,再说花长开的为人,一生大大咧咧、粗枝大叶,他也从不晓得什么是记仇,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这两个字。

这时的祝叶青,在自己家的厨房不知道做些什么,一会儿洗两个碗,一会儿又转过来讨好林德青,此刻,林德青是过来为老人的后事,就着面子在厨房里帮忙的。

林德青在厨房搁起的一块案板上正在用刀刮鱼鳞,祝叶青就在旁边时不时地说什么幸亏有大嫂帮忙、谢谢大嫂帮忙之类的。

就连张蕙兰也来帮忙了,她在祝叶青旁边旁,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理菜洗菜。她们三妯娌其实同屋不同心,不过此刻表面上是一团和气。

张蕙兰心里本来没有什么小九九,只是单方面惧怯祝叶青的跋扈,平日里尽量避开,与她少有来往,但遇到结婚嫁女老人等大事的时候,还是比较顾及大面的。

林德青虽然有些讨厌甚至憎恶祝叶青,但她耳根子软心也软,听不得几句好话,也是十分要面子的人。所以,这个时候,三个人聚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忙一件事,就不足为怪了。

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祝叶青有范仁美在这屋里住着,她总是看不顺眼,就把矛头转向范仁美,天天骂范仁美,但这段时间里她和林德青之间没发生过正面争吵,表面上和睦起来。

范仁美几乎每天都要挨一顿骂,祝叶青总能挑范仁美的毛病来说事,给点米也骂一顿,说范仁美吃的比她还多,怎么还不快死;给点油盐也要骂,说一把老骨头还想吃好味道,怎么不掉光牙齿烂了舌头。

总之,是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这一切,范仁美都忍着,似乎总能找到一点理由安慰自己,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厉害媳妇护着花绍货,她那憨傻倔强的儿子花绍货就不会吃外面人的亏。

另外,她也贪恋这和平世道的美好日子,既没有战乱,也没有饥荒,更没有瘟疫,尤其是再也不用到乌篷船上自己四处漂泊了,忍点气吞点声,也没什么的,她只不过是想好好过自己的余生。

她这样想着,就不计较媳妇林德青的各种谩骂了,有时候就装聋作哑,当没听到也没看见,甚至还痴痴地指望,自己能活着看到孙子们娶上媳妇的那一天。

林德青住在隔壁,祝叶青屋里的动静她都知晓,但她从不去招惹祝叶青,只有趁祝叶青不在家的时候,偶尔把家里的好吃的东西给一点范仁美,或者给一点园田里的各种新鲜蔬菜,她在心里认为自己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在做善事,讲一点孝道,也是在积德。

祝叶青其实都看在眼里,她心里觉得好笑,觉得林德清做人好假好失败。

祝叶青刚搬到万户村的时候,早就打听过林德青和张蕙兰的底细,她听别人说林德青的婆婆王中秋活着的时候,林德青经常和王中秋吵架;并且还听说是林德青把王中秋赶到外面没地方住了,才搭了个小屋住着,这林德青对花长开的父母是一点也不孝顺;祝叶青还打探到林德青和张慧兰的关系挺好,她们妯娌从未红过脸吵过架。

这就是祝叶青一搬到万户村,就总防着张蕙兰和林德青两妯娌的原因,她怕自己搬过来,受到排挤,怕一个人对付不了两个,但后来,祝叶青发现,张蕙兰好对付,祝叶青虽然比张蕙兰脾气大一些,但个子比她小,单打独斗,林德青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祝叶青看准了这一点,过去那段时间,就拿这一点威胁林德青,动不动就逼到林德青的跟前说要和她单挑,再不然,就戳林德青的痛楚,威胁林德青,拿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作压制林德青的砝码。

林德青自己是不怕什么的,但心里真的害怕她的三个儿子长大了,威胁到自己的儿子花振国,她十分害怕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宝贝儿子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说,祝叶青总在点林德青的死穴,让林德青不得不畏惧她和她的三个儿子,甚至差点被她搞得神经衰弱、噩梦缠身。

现在,虽说表面上一团和气了,但祝叶青见林德青对花绍货的母亲大发善心,心里真是瞧不起林德青,觉得林德青就是个伪善人,她祝叶青天不怕地不怕,认为自己敢说敢作敢当,即使自己天天骂范仁美,还不给她好吃好喝的,只让她住在自家厨房里,但也比林德青强百倍。她相信,只要她和林德青再发生任何矛盾或者口角,范仁美肯定是帮自家媳妇,绝不会帮一个外人。

事实果真如此。林德青给的菜,祝叶青往厨房瞄一眼,一副嫌恶的眼神,范仁美就赶快找了垃圾袋,装着丢了出去,或者喂给猪吃。

林德青给的好吃的熟食,范仁美装在碗里还没来得及吃,只要是被祝叶青看到了,那眼神还没到碗里,范仁美就赶快将那些东西扔到猪槽里喂猪了。

所以,祝叶青心里十分扭曲地想:林德青的孝心都给他们家猪得了。她偶尔会叫羊娃子提一点米给范仁美,还故意教小儿子学她的话:“去,把米给你奶奶,跟她说,吃了当个饱死鬼去!”

羊娃子就把米提到范仁美那里,说:“我妈说了,叫你吃了当饱死鬼去!”

范仁美一点也不生气,接过米,还把羊娃子拉到怀里,摸摸孩子的小脑袋,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搜出几角钱来,递给羊娃子,叫羊娃子拿了钱买糖吃!还说:“羊娃子呀,奶奶现在还不想死,你快快长大,奶奶还要看你娶媳妇呢!”

祝叶青隔着墙听着,然后就在厨房墙边得意地偷笑,心里想:她祝叶青这一生,没有遗憾,这三个儿子就是她的本钱和坚强后盾,所以她谁也不怕,也没有必要怕谁。

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祝叶青和林德青没有发生战争了,相反的,在以后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她们还你来我往,表面上一团亲热和气。

尽管林德青还是会经常被祝叶青的一些小伎俩捉弄几回,但祝叶青过后就说不是故意的,还假装跟林德青赔不是。面对这样一个痞子型又爱耍小手段占小便宜的疯女人,林德青基本束手无策。

在林德青和祝叶青漫长的人生旅程里,这段“不知真假、化敌为友”的日子虽说有上十年光景,但依然显得十分短暂。

不过,虽然和祝叶青吵得少了,但这并不代表林德青的日子就好过了,她的丈夫花长开,还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总是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归家,一回来过不了三天,两人大吵一场后,花长开又收拾几件行李,再一次的离家几月不归。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的儿女们一天天长大了,随着儿女们的成长,家里的各种生活负担都在加重,加上六个儿女个个都到了上学读书的年纪,就连儿子花振国还有一两年也要进学堂门了,家里的经济压力超乎寻常。

对林德青而言,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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