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青又把最后的一点排骨和藕盛了一大碗让大妮给王中秋端了去,送到大妮手上时碗外边裹着块干抹布免得大妮烫了手,一边叮嘱大妮又要看碗里又要看地上,免得撒了汤摔了跤弄伤了自己又糟蹋了东西。
尽管王中秋住的后屋与她的前屋只有几步之遥,但她自己是绝对不会亲自给王中秋去送的,不知道她在坚持着什么,花长开和孩子们吃的起劲,到最后林德青端了个小碗夹了一两块藕只喝了一点汤而已,她一边小口小口喝着汤一边笑眯眯的望着孩子们,脸上分明洋溢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幸福,花长开都没注意到她的碗里,孩子们又哪里会注意到呢。
生活就跟做梦一样,但那段时光的那些瞬间还是多么幸福的一幕啊。
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幸福,一直到农历十月初的一个夜晚,花长开家里大大小小一家人早早洗了上床准备熄灯修休息去,可后面的花又开家里忽然宣闹开了,只听得裹脚老太王中秋大声的叫嚷着:
“又开,你快去请接生婆崔大娘来,我在家里照看着,怕是蕙兰要生了!”
前面屋里的林德青听了动静,也不顾自己不久即将临盆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对花长开说是要去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上什么忙的。
她对这个小她将近十岁的妯娌倒是没话说,平日里也没闹过什么意见和矛盾,于是穿了衣服起身,拿了手电筒,打开后门去了花又开家。
还记得两妯娌前搭后刚怀上不久的时候,林德青约了张蕙兰一起提了酒瓶买了供果,去庙里求了送子娘娘的,林德青求子心切,心意自然也心诚,打了一满瓶酒,配了供果装在柳编篮子里,张蕙兰则临时提了家里花又开没喝完的半瓶酒,也配了供果装在一模一样的柳编篮子里。
说到这柳编篮子,还是她妯娌俩一起在早市上买的,那个卖篮子的老头手艺了得,一边编着手中的半成品,一边摆放着好几个不同样式的柳编篮子和篓子,但有过路人询问价格,也不怎么抬头,他依然半低着头自顾自的编着手中的活儿,说一句:
“一口价,五元钱一个。”
林德青见这柳编篮子变得紧俏精致,很是喜欢,就在那里问了价格,夸老头好手艺,打探行情,磨了半天,老头儿抵不过林德青讲价,说:
“真心想买,一起买两个,就可便宜块把钱。”
于是林德青她们一共花了八块钱一人买了一个。
这柳编篮子倒也实用,平时上街买个菜或者提点饭菜带到田间地头也是很方便的。
巧就巧在两人进了庙堂,却没直接叩拜神灵,而是把篮子搁在偏厅里求签的桌上后,先各自求了一注签,又拿去请庙里的主持师傅给个解释,主持师傅一看,两家抽的签都是上上签,就卖了个关子,收了点香火钱。
两人听主持师傅说了一堆似懂非懂、模棱两可的话后,相约着满心欢喜的一起去前厅,准备跪拜送子娘娘。
等到上香上供果的时候,林德青一个不留意先提了桌上一只柳编篮子,张蕙兰前搭后又拿了另一只,看着篮子里的酒瓶是满的,她也没叫住林德青,心想:一样的供品,她买的桃子苹果还多一点,这酒瓶里的酒多一点少一点应该也没什么的,所以就没作声,尾随林德青一起去了前厅。
等到往神桌上摆放供品的时候,林德青把供品和酒瓶一一摆上,才发现自己拿错了篮子,酒瓶调换了,此时林德青悔不晚矣,又不能当着送子娘娘的面调换过来。
出了庙门后,林德青心中懊恼不已,又怕张蕙兰看出端倪,还是两人挽着胳膊一路聊着回到家中,林德青总担心张蕙兰的半瓶酒换了她的满瓶酒,菩萨要是误会她心不诚,不赐给她儿子,她可就有苦难言了。
这一刻,张蕙兰就要生了,她不禁想起早前两人去庙里求子的事儿来,心里有点打鼓,于是连忙走到蕙兰床边上,挨着床沿坐下来,拉着她的手,给她鼓劲,叫蕙兰不要怕,说蕙兰生思娣的时候是头胎,时间久一些,这个是二胎,应该很顺利的。说自己都生了三胎了,有经验了。
不一会儿呢,接生婆来了,她就从房里退了出来,果然没过多久,孩子就呱呱坠地了,嗓门倍儿亮,叫声整天。
紧接着听到接生婆似乎有些兴奋的说话声,她在房里直呼花家裹脚老太的名字:
“中秋嫂子,中秋嫂子,得喜了得喜了,恭喜您们家添了个放牛娃儿!”
老太太此刻的心呀,无法形容,她颤巍巍的恨不得两步并作一步走,冲进蕙兰的房里,见孩子已被包好,裹在孩子身上的包被是蕙兰娘家妈妈几个月前就做好送过来的,浆洗了晾晒了一直放在蕙兰的衣柜里,这回老太太把小包被尾端一掀开,顿时喜极而泣,心里说了句:这回我死也瞑目了!眼前倒没说什么,直说:
“好好,好啊,要是他爷爷还活着,能看到伢子,那该多好呀!”
随即又马上转了话题:
“快,大媳妇,你帮我去弄点红糖来,给蕙兰充碗蛋花儿来,记得要多放两只鸡蛋!”
林德青听到心里凉了大半截儿,但还是去弄了红糖,敲了鸡蛋,用开水冲了一大碗蛋花儿,交给老太太端进去给蕙兰喝了。
张蕙兰那边,一切安排停当后,林德青回到自己屋,感觉自己身子有些虚脱,倚在自己房门口,瞅着丈夫和三妮都酣睡正香,又折转身去后边侧厢房,看了一下大妮二妮。
自从分家后,花又开夫妇搬到后起的新屋去住了,林德青的屋子就空出了一个厢房,大妮二妮就没再和她挤在一张床上了,后来花留根和王中秋搬也出去后,屋里就又显宽敞了一些,那间靠堂屋后面的侧厢房里,就暂时放着装柜子的两个小粮仓柜子和一些家用农具什么的,直到后来家里又增加人口,才又改作住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