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宝本以为那五金厂家大业大,以为可以多捞些油水,却也不想想才办了不到一年的厂子,规模也不是很大,业务都是花长开一人跑来的,成品也不过靠花又开带着几个小工,琢磨小作坊一样的设备制作出来的,销路也就那样,跟真正的国营大厂子比,九牛一毛都没的比。名字起的好听大气,正常情况下,收入毕竟是和产出产能及产品质量成正比的。更何况,花长开最初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办厂子比种田强一些,来钱快一些,多点收入早日实现他的楼房梦而已。
自厂子分了后,何金宝觉得自己没占到多少便宜,有些懊恼,家里也只有那点口粮田,她也想日子过红火一点,可是花贤哇一时间失去了分红的财源,把分的那点钱存了银行,就想着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算了。何金宝似乎略有一些悔不当初,但毕竟她也是那好马不吃回头草的倔强脾气,又不甘心落于人后,厂子散了伙后,她又逼着贤哇去找她的舅哥,那个正巧刚起步做卷闸门生意的何运来,何金宝死皮赖脸的在他舅哥那里假装哭诉,说什么何运来要是不帮她一把,她的日子都过不出来了,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何运来就勉强答应了无一技之长的花贤哇留在他的卷闸门装潢厂里,花贤哇就这样低眉顺眼的讨了一份做装潢监工的差事。
事实上,何金宝心里也知道花长开那里确实没有她子虚乌有想出来的那些烂账,她只不过是看到花长开又是买砖又是买瓦的,心里好生嫉妒,就一口咬定他一定是贪了厂子里的钱,才故意与林德青叫板。
林德青这两年日子过得稍微顺畅一些了,虽然还没有儿子,但也想活的顺气一点,不想受那何金宝的指点,所以也不饶她,吵着吵着,伤了和气动了干戈,就这样把这厂子给分了。此时正值她怀身大肚,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自家的房子是暂时不会动土做了。
账算清了,三家把厂子里的东西一分就各自散伙了,从那以后,何金宝和林德青就没再讲过话,还真是老死不相往来了。花长开不知是因为听进了花又开那天晚分账结束回来路上说的那几句话,还是因为这笔帐分得他原来的雄心壮志和大展拳脚的计划暂时搁浅了,抑或是因为到了年底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也不想再跑出去了。总之,这回在家呆了不少日子。
花长开在家的这些日子,妮子们倒是开心得很,每天都可以从爸爸那里要到几角钱,买点小塑料袋袋装着的酸梅粉啊,葵花籽啊什么的小零食吃。
酸梅粉是妮子们的最爱,拆开那酸梅粉袋子,通常里面一定裹着个挖耳勺大小一样的一次成型的小塑料勺子,勺子柄有各种造型,宝剑形状的和蝴蝶结形状的最逼真,有时候大妮买了一袋,就用那小勺子挖着送到妹妹们嘴边和给几个妹妹们分着吃,你一口我一口的,抿着小嘴感受酸梅粉入口即化、弥漫开来的清凉酸爽和丝丝甜味儿。
早上,妮子们可以享受爸爸从街上端来的糊汤米粉加油条等各式早点,吃的热乎乎的。
大妮读了半年的私人办的幼儿园后,那会儿刚上小学一年级,有时候会向爸爸要了钱,自己跑到村口电影院对面卖糊汤米粉的小棚子里付了钱坐在那里吃。
卖糊汤粉的是万户村的李家大婶,炸油条的是李家大婶的丈夫,他家的糊汤粉,汤汁是加了猪脊骨和细米粉子,李大婶半夜两三点钟就起床用柴火灶大铁锅熬出来的。
熬到天刚蒙蒙亮,汤汁就正好熬好了,那汤汁混着猪骨飘散出来的肉香味,几乎传遍了万户村的那条小街,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赶早集的大人和上早学的孩子,但凡手里有点零钱的,都会忍不住叫一声:李老板,来一碗,再加根油条!
李老板会做生意,每逢从他早点棚子前路过的街坊邻居和十里八乡赶集走亲访友的,他都很自然的笑着打个招呼,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叫人来吃一碗,或夹根油条走,还可以赊账,也从不见他拿个账本记账。
大妮就一直弄不明白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是怎么记清楚谁付钱了谁还欠了没还上的。二妮三妮则在家待着,经常是坐在床上睡眼朦胧的吃着油条或米粑还有油炸面饼什么的,那是一段幸福的日子。
中午,大妮放学一回来,饭桌上难得有鳝鱼,五花肉,炒花生米儿,咸鸭蛋,还有麻辣酱翻炒的茄子甚是下饭。
吃完午饭,玩了一会儿,大妮又要去上学了,爸爸还会给大妮一个街上买来的水煎包子,让她在路上边走边吃,包子是带萝卜或粉条馅儿的,偶尔可以看到有点尖辣椒和肥膘肉在里面,甚是好吃。
通常大妮会扔了红红的尖辣椒丝儿,而吃掉点缀着肥膘肉的包子馅儿,最后再吃掉包子煎的焦黄油亮的外皮儿,她可以一直吃到学校门口,绝对不会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的吃掉。
对大妮来讲,那真是一段美好的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要知道,爸爸长时间在外东奔西跑,平常只有妈妈和她们三姐妹在家里,妈妈一般是不上街的,桌上的菜一般都是园田里的菜,妈妈也基本不会花钱买其他东西,偶尔差包盐或差瓶醋什么的,也只会按着价格给零钱叫了大妮上街口最近的那家杂货铺去买,甚至基本不会给任何孩子一分钱的零花钱。
大妮她都不知道街上又多了那么多小商小铺,还多了那么多卖早点的和各种卖好吃的,都不敢想像上学的日子里不仅能吃上买来的热乎乎的早餐,居然还有中午的加餐。
甚至爸爸在家的日子里,偶尔的周末,还能吃得上排骨藕汤,尽管几个妮子常会因为碗里的排骨大小不一,数量不一而哭闹吵架,吵得林德青只得在她们几个碗里添来挪去直到她们觉得分配均匀合理满意地破涕为笑、大快朵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