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穆子息无奈的神情,颜安莞的心也软了下来。后知后觉,颜安莞才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穆子睿无缘无故的怎会同自个说这些?
“呵......”颜安莞眸色之间闪过一丝精光,冷哼一声。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穆子息又一阵好奇。
“你笑什么?”
“笑什么?笑有人不想活了呗~”
颜安莞转身迈着步子出了营帐,伸出手摇了摇,向着穆子睿的营帐而去。穆子息被穆天霖推出了营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来判,穆子息大大概概知道颜安莞突然提起管芙蓉是因为什么了。
“父王,儿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穆天霖推着穆子息进了营帐,欲言又止道。
对于他的这个儿子,穆子息是相当满意。一年前,两军交战时期,自己不幸中箭,若不是穆天霖相助回到镜粲,穆子息在那日恐怕就已经死在敌军手下。
然而近日,唐巫设计把自己骗去了句戎,并抽其手筋脚筋,若不是多亏穆天霖把他救了出来,他恐怕命不久矣了。
“母妃......可能过不久就要离开这了,父王没什么打算吗?”
她要离开了?
穆子息一怔,好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父王,母妃如您说的那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很天真。儿臣也看的出来,父王很爱母妃,倘若母妃离开后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对于穆天霖的问题,穆子息无从答起。
未来是不可预料的,谁也不知道会发什么,他又能如何回答?
渐渐地,他突然想起那日颜安莞的下属所说的一句话:您为恭王诞下一子,已然令天地众生大怒。
虽他不知颜安莞的身份真正是什么,但是隐约的还是能透露出一点。能令天地众生大怒的人,必然身居上位界面,甚至可能已超脱上位界面。
但她从未说起,他也不好问。
“父王,儿臣一直未曾对您说起。母亲的父王有一个拜把贤弟,而儿臣就是母亲父王拜把贤弟未央逸的转世。”
未央逸,这个人声名赫赫,又有几个人不知道。
由于是神王的拜把贤弟,加之身份本就高深莫测,如此一来身份更是无比尊贵,几乎每人见他都要行最高礼数。颜安莞父王的拜把贤弟,那么颜安莞......
是神王的女儿!
“你母妃是?”因为不太确定,穆子息还是试探性的问着。
“母妃是神王的二女儿,一直沉睡的帝界帝二公主慕司诩,同时也是这一任的神女。”
此话一出,就仿佛是一道惊雷狠狠砸向了穆子息。沉睡的帝界帝二公主,这一任神女。神女自出生起命格就被一一安排好,就算有变动也不是很大。如若颜安莞真是神女,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央爷爷说了,当年神女大人的命格虽有变动,但是不是很大,只是造成了一定的反噬,神女大人恢复几日就没事了。但是母妃不同,母妃命格变动随时都在变动,甚至变动到母妃与父王生下了儿臣,变动到儿臣是未央爷爷的转世。这其中必然与当年封印的风聆戈有间接关系,如此大的变动,母妃最终可能......”
“可能什么?”穆子息皱眉,隐隐感觉不妙。
“世代神女神王职责尽到便归于混沌,而母妃最终可能魂飞破散,没有任何从新开始的机会。”
穆天霖慢条斯理的说着,就担心这穆子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果不其然,穆子息脸色瞬时不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穆天霖镇定自若的样子。
世代神王神女最终只有两个结局。一心为六界,最终身归混沌从新开始。二则是魂飞魄散,消失在这六界内外。
怎么会这样......
“父王不必担心,母妃命格随时都在变动,也未必最后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只不过万事都有个可能。”
穆子息不言语,万事都有可能吗?最终身为神女,担任六界众生重担的她,也一样会从他的身边离开。现在的一切一切,都不过只是暂时的。时间到了,老天自会把她收走。
他又有什么办法?
“父王,母妃去皇上的营帐,父王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恕孩儿说句不该说的,儿臣总觉得母妃同庆王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不一般?当然不一般。
穆子息苦笑着摇摇头,目光凝视着穆天霖道:“庆王,是你母妃在我之前的心上人。”
“在父王之前的心上人?那为什么......”穆天霖不禁好奇,原来母妃和庆王之前还有那么一段。
“嗯......若不是你母妃性子比较犟,非得坚持着她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个,只能爱她一个,不能三妻四妾,不能三心二意,如今怕也没有你。”
“那为什么母妃最后嫁给了父王?”这句话有些没听明白,穆天霖干脆把重点说了出来。
穆子息虽然有些不愿意提起,最终还是选择告诉穆天霖,便开始细细道来。
颜安莞最初是先结实庆王,那时庆王双腿因儿时的些事而废,颜安莞非但没嫌弃,反而对庆王印象都很好,同时庆王对颜安莞也存有极大好感。
而和穆子息第一次相遇就结上了梁子,他们都对彼此恶语相向。
她和庆王相处的最长,且庆王又总在她最需要人的时候护她左右,加之颜安莞对庆王温文尔雅的性格很是称心,日子长了,两人便对彼此感情。
后来庆王被派去远方查案,颜安莞遭了陷害身负重伤逃到了庆王所在地。庆王不分昼夜替颜安莞养伤,两人感情更加深厚。
之后颜安莞陪同庆王抓杀人犯,颜安莞险些遇害,若不是庆王不顾还未恢复的双腿救了颜安莞,后果难以预料。
皇帝得知庆王的腿伤好了,便给庆王指了门婚事,而庆王不得不奉旨娶了别国公主。婚宴那日宾客惨遭此刻杀害,逃出来的也就庆王、庆王母妃、庆王妃还有穆子息和颜安莞。
庆王婚宴后,因一点插曲,皇帝又阴差阳错的将颜安莞指婚给了穆子息。
“那时,我深知你母妃心里还忘不了庆王,但也没多说。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你母妃肯为我打翻她的醋坛子,想必对庆王也是淡了些。”
穆天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上上下下将穆子息打量了一遍,随后又开口问道:“按理来说,父王应和庆王年纪相差不是很大。庆王是因为腿疾才一直未指婚,那父王是因为什么呢?”
说到这,穆天霖竟不经意间察觉到自己的父王竟然脸红了起来。这其中的原因,不免令穆天霖一阵好奇。
能让他父王脸红的,能是什么呢?
接下来穆子息所说的,却令穆天霖哭笑不得。
“当年为了避免皇帝指婚,我对外宣称我是断/袖......”
“噗——”
穆天霖一口水喷了出来,喷到了穆子息的衣袍上。
二人皆是穿草绿色的衣袍,就连容貌上都极为相似,穆天霖这孩子绝对的是遗传穆子息更多些。
这一口水,打破了严肃的气氛。穆子息黑着张脸看着穆天霖,穆天霖一哆嗦,赶紧放下杯子开溜。
穆子息见着他离开,黑着的脸一瞬变为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这点可真是随了颜安莞。
闲着也是闲着,惹了父王,没有母妃在暂时不能回去,倒不如先去看看母妃去皇帝的军营做什么。
此刻皇帝的军营里,到有着一股浓郁的火药味,仿佛随时都可以点燃。
现在的情形,无非就是庆王妃在穆子睿面前哭诉着颜安莞如何勾引她夫君穆子枫。穆子枫站在一旁,黑着张脸听着她讲。
颜安莞来之前特意换了套衣裙,平日她都是以素白示人,今日她反倒穿了件比较暗淡的灰色衣裙。
“穆子睿,这镜粲看来你是不想要了,要不要本王给你踏平了?”
颜安莞整个人就像一股冷空气,所到之处仿佛都可以骤然凝结成冰那般。
“......”
穆子睿看向颜安莞,却见她正眯着眼打量着在场的人。如今,她是玄霄的帝皇,谁敢动她?
她的这句本王,称呼的恰当得礼。
“庆王妃,本王记着五年前你就已经是本王的阶下囚了吧?怎么?觉着当初把你放了,本王就好欺负是不是?”
本是绕到桌旁喝着热茶,颜安莞茶还没递到嘴边猛的一砸,砸到了庆王妃手上。茶杯裂开,玉手被热水烫的发红,颜安莞不屑一笑。
庆王妃龇牙咧嘴抬头瞪向颜安莞,本王本王,称呼的好一个利索!
“哎哟,手滑。”
“噗——”穆子枫捏拳捂唇憋笑,故意的就是故意的,还偏偏说是手滑。
穆子睿略微打量了一翻颜安莞,似乎是看出了颜安莞心情不悦,挥挥手想将庆王妃打发。可庆王妃不罢休,非要争个你输我赢,颜安莞淡淡的扫了眼庆王妃站起身绕道庆王身旁,更是将庆王妃惹怒了。
“这庆王温文尔雅,眉清目秀,甚的本王的心。呵......庆王,要不本王嫁给你,可好?”
一语一出,皆是一惊,空气顿时停止。颜安莞笑笑,转过身看向庆王妃。
“来人,给本王将庆王妃拖出去砍了,唔......提头来见。”
“不......不可以,夫君......夫君,看在夫妻一场,求您救救妾身!”
帐外进了几个人,看了眼颜安莞又看了穆子睿,就欲将庆王妃拖走。
“怎么那么刺耳呢......”
颜安莞斜视了眼拉着庆王妃的几个人,收到这个视线,几个人利索的将庆王妃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声。四周静得出奇,无一人言语。
“本王和皇上有事要谈,其他人出去。”
在场的人只知颜安莞一口一个本王,却不知颜安莞这么称呼她自己的意义,便都以穆子睿为王,但多有还是不敢得罪颜安莞,便纷纷抬头看向穆子睿。
穆子睿淡淡的扫了眼,镇定的点点头,众人纷纷退下。穆子枫凝视着颜安莞,颜安莞的视线却始终为扫过他一眼,他只得出了营帐。
若是我看了你,对穆子息,对霖儿,我该怎么办......
“玄霄帝‘皇’,别来无恙。”穆子睿无奈的摇摇头,强调了一个字。
颜安莞才突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说出的话没人听是昵称用错了。玄霄最高掌权人的称呼是帝皇不是帝王,不过两者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颜安莞轻咳一声,摆了摆手回归正题。
“你我之间的交易,应该有个结果了。”
颜安莞一脸天真无邪的捧着穆子睿的玉杯玩,没好气的说着。穆子睿一怔,颜安莞这翻脸也翻得太快了,前脚才处置了庆王妃,怎么后脚就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不禁让人怀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颜安莞。
闻言,穆子睿点点头,并没有多言语。颜安莞自是看见了,却仍是目无尊卑的玩着皇帝的玉杯。
“那我们就先理一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颜安莞敞开大门,丝毫不拐弯抹角的就说着。
“......”穆子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颜安莞那一脸不正经的样子。
“你应该清楚,穆子息是我夫君,至于那个男童是我儿子,姓穆名天霖。”
穆子睿点点头。
“那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穆子息这手脚怎么废的。”
“......”
穆子睿不说话了,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起来,颜安莞还是自顾自的玩着玉杯。
五年,她去玄霄虽不是人人皆知,但是到那以后,紫鸿就对外宣传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总应该是人人皆知自己身处玄霄大陆。然而穆子息的手脚是因为有人传消息给他说是自己身处句戎,并且三天之内要将她斩首,这其中必定是有人在捣鬼。
而如果预料的不错,主谋就是穆子睿。
“七弟赴句戎救你,被唐巫抽了手筋脚筋。”颜安莞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穆子睿这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还当真是厚脸皮,不知事情起因经过的还真是会被他骗了呢。
不想跟他废话,颜安莞也就不继续追究了。慕白就是圣手如来,到时候她带着穆子息去找慕白医治,就是不知道慕白和穆家的恩怨会不会导致他不救穆子息。
“五年前,我同你做了个约定。我若成为玄霄的王,辅助你攻下句戎,随后玄霄大陆与镜粲国签订盟友协议,可还记得?”
“当然。”
颜安莞点点头,这事说到底还是她玄霄吃亏,她那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了呢。
突然,颜安莞拿着的玉杯从手中摔落,顿时摔成了几瓣。穆子睿黑着一张脸,并没有太多的言语,静静的,不说话。
她蹲下身,将地下碎裂的玉杯含灰尘捧起,捧到了穆子睿的面前。
“你看,这玉碎了,也就碎了,你也不能继续用了。这人之间的诚信碎了,是不是更难说?”颜安莞挥手一扬,将零零散散的随便洒落在穆子睿的身上。尘土,玉杯碎片,玉末,全都洒落在穆子睿的身上。穆子睿铁青这一张脸,咬牙切切的缓缓道出几个字。
“说的是......”
颜安莞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拍了拍手,一个人领着庆王妃的脑袋就走了进来。颜安莞像是无事人的接过,挥挥手将那个人打发了,拎着庆王妃的脑袋走到穆子睿面前。
“这回来也没带什么礼物,如今这个脑袋就送给你了,嗯?”
庆王妃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穆子睿,穆子睿面色平静,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颜安莞早就不想在这里继续耗时间了,转过身离开,将庆王妃的脑袋向后抛去。
脑袋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穆子睿的双膝上,鲜血染了他一身。颜安莞侧过身笑了笑,拍拍手。
“你接就接着,不接也得接。要是在惹得我不开心,你这镜粲国,本王分分秒秒给你踏平了!”撂下狠话,颜安莞不屑的走出营帐。
此时帐外已经没有多少人,独独只有穆子枫一个人还站在冷风之中等着她。
见她走了出来,穆子枫上前就拉着颜安莞走远了些,拉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确定她平安无事才舒了口气。
“庆王是要找我处决了你王妃的事算账吗?”
穆子枫摇摇头,有些无奈。不管她怎么做,他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没事我走了。”颜安莞转身离开,又像似突然想起点什么的停下脚步说道:“以后,不要碰穆子息和穆天霖,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颜安莞眸色沉了沉,欲踏步离开,却突然被穆子枫叫住。
“莞儿,如今你对我这么冷,丝毫不念旧情,是忘了我们的曾经了吗?”
颜安莞一怔,曾经?曾经是多么的可笑,她怎么念。深吸了一口气,颜安莞慢步着离开。
“曾经?什么是曾经?装傻充楞是曾经?和你谈天说地是曾经?不顾一切爱你是曾经?我没有什么曾经。穆子枫,你记好了,我不是曾经的颜安莞,曾经的颜安莞,已不复存在。如今,穆子息是我的夫君,穆天霖是我的儿子,你敢动他们其中一个,我都让你生不如死。”
穆子枫有些不相信的怔了怔,就这么看着颜安莞的背影幽幽开口,“莞儿,你确定......要如此绝情?你可是在恨......”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颜安莞开口几个字给终结了,“无爱自无恨。”
话音落,颜安莞转身离开,对于后面怔怔望着她背影的穆子枫,她只当没看见。
穆子枫......
因为很爱很爱,可是有缘无分,我又能怎样?
就此别过。
而另一边,穆子睿的情况却不是很好。颜安莞前脚离开,孤泫就出现在营帐内,一脸不悦又嫌弃的样子将庆王妃的脑袋给丢开。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要不要......”孤泫抹了抹脖子,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穆子睿低头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襟,摆摆手反而笑了起来。
颜安莞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哪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这个女人如雾一样难以捉摸,如今看似穆子息和穆天霖都是她的弱点,可既然她敢承认穆天霖是她的儿子,那就说明这两个人都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穆子息如今手脚已废,如今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要杀他轻而易举。
从前声名赫赫的七公子穆子息,在江湖上招惹了不少仇家。如今人尽皆知,七公子手脚已废,那些仇人已有不少杀了门了,还怕他死不了吗?
就唯独这个女人,是个棘手问题。但也不能那么快就把她杀了,如果杀了,岂不是就没有乐趣了。今朝她毁尽了他的颜面,日后,他定要颜安莞下跪求他!
“先不急,要是杀了她,朕的筹码就没有了。”
“属下愚昧,还请皇上明示。”孤泫是真的不懂,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穆子睿,为何一直对颜安莞这个女人做出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难道他对那个女人产生了感情?
高深莫测的双眸看向远方,眸色之间似闪过什么一般,笑意越发的明显。
“先不急,等拿到了庆王手中的矿山图据情况而定。”
“是。那......蓉妃那儿......”
听到蓉妃两个字,穆子睿沉默了会儿,随后笑笑道:“你不说朕还忘了朕还有个知书达理的蓉妃呢......”
见着自家主子这一脸狡诈的样子,孤泫似乎也明白了不少。蓉妃和穆子息是最初的恋人,如今穆子息已经娶了颜安莞了,对蓉妃早没有那个意思。然而蓉妃不同,身处宫中整整十年,却还依然对穆子息念念不忘。
“给蓉妃好好打扮,朕让她在好好的会会她的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