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疾日渐严重,陆言不安的看着面色潮红,冷汗不止卧床不起的莫小蝶,心中极为焦急。这几日,天空阴雨连绵,一连六日雨水不尽。原本回归家乡的心情,随着莫小蝶的陪伴和大雨的阻挡,陆言也渐渐安下心来,归乡之心渐渐淡了下来。只是,莫小蝶的奇异病状,却日渐反复。虽然他和左大哥上山寻找过灵草,但不知为何,随着天地的变化,山中的祈火草等火性灵草,消失不见。
没有了灵草的压制,莫小蝶体内的诡异气息,纵横五内,日夜祸乱着她娇弱的身躯。莫小蝶虽然孱弱,但其性子却极为坚忍,前些日子陆言并未发觉什么不妥,直至今日突然昏迷摔倒,不省人事。
他看着正以真灵为莫小蝶控制病情的徐子庄和左韬二人,他们二人虽然道行精深,但观他们神情颜色,亦是颇为艰难。他空着的左手紧紧攥着,心中默默祈祷。
萧雪儿抱着阿紫走到床前,看了看施法救人的两人,皱了皱眉眉头。她的眼光看向了在伏在床前,右手握着莫小蝶一只手的陆言。那个少年脸上神色,急切而担忧,仿佛有淡淡痛楚萦绕于心,让他微微颤抖。她弯下腰去,抱起虎子放在怀里,看着两只异兽互相凝目怒视。而后走到桌边,把他们一并放在桌上,对着陆言漫不经心说道:“你也不用这般焦急,他们两位道行不浅,若是这番小病小疾,也无把握。却不是坠了圣地名声,失了仙榜的地位。”
“你何时才能稳重一些?这般任性不堪,你难道不觉惹人厌烦么?”陆言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旁,声音虽然低沉,可眼神犀利定定看着那个美丽的少女。
萧雪儿吃了一惊,自从和陆言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这般怒气勃发。她呆了呆,张开小嘴,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睛,竟自被唬住了。但她向来机敏聪慧,虽然惊讶,却不曾失了面子。她哼了一声,恨道:“哼,我就这般任性,你又如何?”
陆言虽憨厚老实,但性子也是颇倔,若是两人从前无论何时,他定会对她听之任之。可此时心爱之人,卧榻不起,灾疾缠身,早已乱了心神,被萧雪儿这番轻言轻语,毫不在乎的神情所激。且他们二人正为莫小蝶救治,本就需要清净,他忧心忡忡,莫名心头火起,迁怒于她。
陆言握紧了双手,眼神不善,盯着那个站起身来,同样为了所谓的面子倔强不已的少女,怒道:“萧雪儿从前我让着你,护着你也便罢了,你如此任性妄为,岂不自觉羞耻么?”萧雪儿孑然一笑,那笑容在陆言眼中已然失去那时俏皮的模样,甚至在他眼里只觉讨厌至极。虽然她个头比陆言矮了不少,但那分略带轻蔑的气质,油然而生,道:“凭你?你有哪种本事护我救我了?还是留着你那可怜不堪的灵力,照看你的小蝶吧!”
对于陆言来说,七年道行未有寸进,遭人贻笑,至今残留在他的心里,阴影遮蔽着他的心神。
可是一个熟悉的,美丽的,甚至某时美梦中追随的少女。轻视着他,轻蔑的对他说:你算什么?
可否想起了那一场在山上的试剑?
那样咄咄逼人,俯视他的男子,同样说着:你算什么?
尊严,在世人的眼中是什么?少年少女为了彼此心中的不知所谓,怒目而视。
他拔剑出鞘,‘鸣泉’轻吟而响,淡蓝色光芒乍然亮起。他挥剑而刺,眼看眼前的人儿便要香消玉殒。
只是他看到了那双美眸中的伤心,一抹情瑟萧然的凄美,一滴动人心魄的眼泪。
“喂....喂...喂,你们两个好端端的,怎么拔剑相向了?陆小兄,快快收起剑来,都为同伴,何故如此?”床上的两人,内视神海,驱使真灵为莫小蝶压制病情后,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身为同门,并且交情深厚的两个人,拔剑对立,吃惊不已。左韬慌忙跳将过来,拉住了陆言,惊疑的问道。
许子庄也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身旁,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陆言。又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萧雪儿,眉头皱了起来。他轻轻拿过陆言手中的剑,对着被左韬拉着的陆言道:“莫姑娘已无大碍,你且不要担心。只是还需要细心照看,我出去告诉老村长,你照顾莫姑娘。”说罢,拉住萧雪儿的一只手臂,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陆言有些茫然失措,左韬拉着他坐在桌边,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他摸了摸酣睡的虎子,又看了看靠在虎子身上四仰八叉,睡着了的阿紫,问道:“陆小兄,你向来憨厚善良,怎么却和萧姑娘大动干戈?”
陆言喝了一杯水,看了看床上微笑甜睡的莫小蝶,心中宽慰。听左韬问起,自感心中莫名,挠了挠头,许久道:“左大哥,那时.....那时...我也不知怎么了.....”他低下头,有些后悔不已,道:“对不住萧师妹了,我....我...欺负她了。”
左韬回头看了一眼莫小蝶,又看了看陆言,摇摇头,苦笑道:“陆小兄,你这债,可是有些难还了....”陆言心中过意不去,犹自自责实在不该迁怒萧雪儿,诚恳道:“是啊,我实在不该那般对待萧师妹的,我稍后便去求她原谅。”
左韬又苦笑了一下,明白陆言答非所问,拍拍他的肩头,道:“你那小美女,快要醒了,我先出去了。”
陆言脸颊红了一下,看着左韬稍显疲倦的身影,感激道:“左大哥,谢谢你了啊。”
左韬走到了门边,听他言语感激,诚恳,笑了一下道:“同是正道门人,应当的!”说罢,打开屋门,迈步向外走去,将将跨出一只脚,扭身贼笑道:“心中不必感恩戴德,记得给本大侠传颂侠义之名即可。”随后压低声音,叮嘱道:“切记,要心存诚意的传颂.....走了...”
陆言没有记住他说了些什么,心中只有一个低低地声音在问着自己:
我到底怎么了!
这些微末的言词小节,自己从前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莫不是微微一笑而过。便是山上的那场试剑,自己心底也没有争强的意思。他心乱如麻,悔恨,愧疚,站在桌边那个少年缓缓抬头,无力的发出一声叹息。
细雨微微,如丝如发,抚摸着凄然盛开的梨花。仿佛缕缕伤怀,凝聚成珠,划落而下,打在她的美丽容颜。晶莹雨珠触及脸颊,竟是那般冰凉,那样痛楚。她微翘着小脸,呆呆的看着雨丝凝珠,落在自己脸上。宛若娇俏的花朵,流着自己委屈、无辜、伤心的泪水。
情景如斯,让人流恋。
一把雨伞遮住了她眼中雨景,掩盖了心中的凄美。她转过头,看见了他英俊的面容,木然伤怀,她低低道:“许大哥....”
他看了她一眼,抬头见梨花带雨,蓦然唯美,淡淡道:“白皙凝碧,烟雨蒙蒙,梨花在这雨中,自然美丽。”
她低着头,低声道:“梨花带雨,已然伤怀,只是凄美罢了。”
他注视着雨中的景色,不再纠结梨花美丽与否道:“陆小兄那般对你,可是为了莫姑娘?”
她心中迷茫,不知陆言一反往常为了什么,道:“不是的....不管莫姑娘的事...”
徐子庄看着萧雪儿,见她声音低迷,不似往常,截然道:“以你聪慧敏锐怎可不明?只是你心中对陆兄弟千丝万缕,情意交织,错乱了心神。你见陆兄弟与莫姑娘情投意合,心中酸楚,怨艾不止,我说的可对?”
萧雪儿抬起头看着他,呆然木立,心里五味杂平。徐子庄见她眼神飘忽,心里叹了口气,接着道:“师妹你天生丽质,聪明伶俐,自是觉得陆兄弟所爱非人。但,陆兄弟心底只怕不知何时,早已有了对你有了似幻如梦之感,渐渐疏离。他仰望不及,只怕心中自感卑微。你那番激历言辞,也难怪他心神失控。”
萧雪儿皱眉思索,只是女儿家心思徐子庄也不甚明了,却见她眼眶微红,嘴唇颤抖,道:“可是...可是...那也不该那般对我,我从来没有....从来...”话不及说完,便已落下泪来。徐子庄苦笑不已,女儿家的心思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猜透。自己阐明道理,为什么越是清楚,愈加让她伤心?
俞曦说我不解风情,难道是真的吗?
他深深叹息,看着雨丝渐稀,无奈道:“萧师妹切莫委屈,我知你生来不曾遭遇这番对待。只是陆小兄心神失控,或有其他因素。”
萧雪儿止住泪水,讶异道:“难道不全因我之故吗?”
徐子庄摇摇头,道:“便是没有这事发生,我也要请教你的。”他看着萧雪儿,诧异的眼神,问道:“你可知道,天生魂魄阴阳逆乱,命魂失衡的状况,是何情况么?”
萧雪儿微皱俏眉,收拾心情,思索了一番,看着徐子庄,惊讶道:“难道是莫姑娘?”见那男子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伞外,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背着徐子庄,定定道:“传说中极为罕见的阴阳体,或者说是两仪体质。难怪呆子......”
紫衣少女释然而笑,满院灿烂梨花,犹是她绮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