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的心里此刻最烦恼的事情,便是怨恨为什么会有白昼黑夜之分。她眼睁睁地看着晨光渐渐洒落大地,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心中臆想:若是这般和陆郎在这里呆上一生,她也心甘情愿。不,这便是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那只小兽自从那夜后,似乎对自己亲近了许多,她溺爱的抚摸着它的皮毛。看着虎子在她的手掌下静静酣睡,她微笑着看向了那个靠着墙壁,依旧未醒的男子。
这一眼的深情,何其刻骨,乃至于她的注视再也无法离开。
她笑着,打从心底里开心的笑着,她知道自己的笑,是美丽的,是幸运的。
她伸出手,想触及魂魄所牵的脸庞,刚刚伸到半空,却又犹豫。
不求其他,只为能静静地看着便好了,她收回手,托着双腮细细的看着那个男子。
陆言行了过来,也看到了那双挚情的眼睛,他笑道:“你醒了啊?”
莫小蝶莫名的脸红起来,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随后底下头去,帮他整理衣服,以掩盖这种尴尬。但不做则罢,她这般行为却令陆言无所适从。他慌乱的随便整了整衣衫,摸着后脑勺,找了个别的话题,道:“这白天又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你感觉怎样?”
莫小蝶摇摇头,道:“我身体有异,感觉也还好的。”她帮他整理完衣服,便把在她腿边磨蹭的虎子,抱在了怀里。
虎子眯着眼,在她的怀里又蹭了蹭,然后瞄了一眼陆言,又睡将起来。陆言看了看它,一脑门的黑线,想到了它初始在萧雪儿怀里的情形。
紫衣飘逸,娇小玲珑,古灵精怪的少女,不知此刻转回了么?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在那个女子心里,恐怕仅仅只当自己是玩伴了,绝无它念。她一路上眼眸流转,挪不开的却是许师兄的身影,自己不过是默默小子,怎得入了她的心里。他看着嘴角含笑,清秀的莫小蝶,慢慢的放开了心扉。
昨夜,发誓要守护的人,要一生相伴的女子,怎可有别的胡乱心思?
他拿起‘鸣泉’微笑着道:“小蝶,那就是色虎一只,别理它了。”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依旧笑着,细声道:“胡说!哪里....哪里....你....不理你了。”随后,赌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陆言。
陆言挠挠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而后,慢慢走出矮洞,看了看四周,但见三面环山,只有东北处,谷草丛丛,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皱起了眉头,东北面恰是天劫发生之地,前路凶险未知。可别处又无出路,自己更没到御剑飞行的境界,实在为难。他苦笑着,对莫小蝶道:“小蝶,我们可能麻烦了呢?这下可如何出的去。”
莫小蝶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看了看而后低下头,轻轻道:“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陆言思索了一番,道:“若是你身体无碍,我们便从那里走吧?我身具修为,还能抵挡,只是怕你受不住。”
莫小蝶摇摇头,含睇带笑道:“无妨的。”陆言点点头,道:“如此,我们走吧!”
说罢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返身走到莫小蝶的身前,拉起她的手,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许子庄他们归来后,便从焦急的老村长口里,知道了这件事。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男子,一个白衣青年,风姿潇洒,一个中年男子,普普通通。几人商议后,决定立刻前往九华山上,寻觅两人。左韬自是祭起他的罗盘,萧雪儿迫不及待的便踏了上去,催促道:“快走,那呆子一身道法糊里糊涂的,一夜未归,也不知会遇见何种凶险!”
左韬苦笑一下,看向另外几人,道:“许兄,方兄,宋兄,九华山脉地域极广,我们不如分头找寻,也好多些可能,午时准时在此处回合,如何?”
徐子庄点点头,并未说什么,祭出一把短杖,御空而去。旁边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的身影叹道:“许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后辈可期啊!”
左韬笑了笑回道:“那是自然,许兄天资极高......”不待他说完,站在他后面喊道:“左撇子,再不走天都黑了!”左韬慌忙捂住耳朵,而后缩缩脖子,对着那两个男子道:“如此小弟先行,有劳两位了。”两个男子回礼,道:“应当的。”
他念诀之际,只听那年轻男子,笑着叮嘱萧雪儿道:“萧师妹,路上小心,陆师弟定会无恙。”
说罢,左韬不待萧雪儿回应,一阵风起向着九华山深处而去,途中又传来萧雪儿的呼喊。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背负双手,微笑而立的白衣青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收住,默默祭起法宝,向着山中飞去。白衣青年看着他不见踪影后,笑容慢慢现出一丝冷意。他翻手虚握,空中慢慢凝聚一丛白云,飞身而上,向着霞光照耀处而去。
视野里群山连绵,壮阔风景并未使他留恋。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不必观望他也知道,脚下是漫山的枯黄。可是,这又如何?
比起大道成仙,掌控天地力量来说,舍弃一些无聊的东西,不应当吗?
天道是什么?不正是实力的强弱!
天空中的热浪吹起了他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更加俊逸风流,更耀眼的是那份傲气,万物应景仰。山谷中的两个人儿从他的脚下一晃而过,他更不曾停顿,向着山野深处驰去。山脉深处,焦石遍地,好似被天火炙烤,伤痕累累。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一抹炙热扑面而来,魂魄惊惧,饶是身有修为,那道心悸却也无论如何也不能驱散。他皱皱眉,驱使云朵降落在一个矮矮的山头。
山头上有一座黑色石台,在山头正中,台上空无一物。台子四周杂乱的摆放着一种红色的石头,看似散乱,细看下好像构成了一副奇怪的图案。纹路弯曲折转,蜿蜒向八方,古怪诡异。他降落在石台旁,无视旁边的景象,从怀中拿出一物。物什呈八角,轮角处又延出八方轮耳。轮耳上图案各异,纹理蔓延,汇聚于轮中的阴阳图案上。他摩挲着法宝,嘴角嘲讽的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把那物放在了石台上。
他闭上眼睛,悠长晦涩的咒语从他口中响起。空气中的热浪仿佛受到牵引,躁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凝聚,冲向这个山头。咒语未停,气流凝聚皆汇于石台上空,盘旋不止。摆成图案的红色石头,也慢慢受到怪力驱使,一个个飞身而起,在气流中飞旋,好像红色的长龙,盘舞摆动。而后,山头下的凹地里,一根根白色枯骨,也加入其中,景象森然。
当最后一个音节完毕,那条粗壮的石骨洪流,飞入小小的轮盘,消失不见。他合手掐诀,轮盘凭空而去,在前方的一个谷地上空迅速扩大,覆山盖野而下。法宝铺满了这方山脉,谷地中的景象慢慢变成和旁边景象一般无二,最后消失的是一颗乌黑的枯树。
枯树上最后一丛,紫色的火苗,如烧尽一般,渐渐熄灭。
天空似乎明亮许多,炙人心神的热浪,徐徐消散,一丝清爽吹在他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