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亿万生灵,门阀林立,修真法诀各不相同,但大致的境界却相差无几。皆以天地灵力为基,开拓身体潜能,依着法诀玄术,求真应道,从而逆天修行,达仙神之境。从初灵境的沟通天地灵力,以灵练基开始,乃至最后传说中的大乘境,飞登仙境,是绝无捷径可走的。便是术法诡异的魔教,也从未有过跨越境界的先例,更不要说极为看重道基的正道诸派了。这些话是当初文落师兄教他洛霞法诀时所说,陆言记得真真切切,一字不差。
然而此刻他的境界修为却是生生跨越练气境,到了凝灵境。他心中骇异,细细查遍周身,并无走火入魔的行迹。黑暗里他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看着四人歇息的周围,阵法纹路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心情复杂的纠缠起来。
脑中清楚的记得,文落师兄曾说过,练气境乃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境界。通常达到练气境,精神便可随意沟通天地灵力,以先前境界的灵力为本,锻炼体格,练气化精,纳为己有。若是这个境界基础打的不好,便是到了神寂境,能够御剑驱物,也比其他根基好的弟子,差的许多。
这一夜陆言浑浑噩噩的一夜未曾合眼,直到天色放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走到小溪边,捧起清凉的溪水,洗了一把脸。在凉意的刺激下,混沌不堪的脑袋才略略清醒许多。心里隐隐觉得,这一切的缘由全因那次长时间的昏迷所致,究竟是不是雨香昔所为,也无法考证。本来一直停滞的修为一夜间突破,对于他来说本是好事,可是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陆兄弟,陆兄弟.....”
“啊,许大哥,你.....你叫我吗?”陆言转过头去,看着眼眉轻皱的许子庄,问道。
许子庄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和憔悴的面容,皱眉道:“陆兄弟昨夜未曾睡觉吗?”
“没...没有的事,我睡了的,许大哥有事吗?”陆言避开他深邃的目光,转过头道。
他走到河边,蹲了下来,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慢慢道:“无事.....陆兄弟,可有心事?”
陆言低头看着清澈的溪水,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道:“许大哥,你可知道有跨越境界的例子吗?”
徐子庄捧着溪水的双手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身边这个低着头,有些紧张的少年,心中惊异。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陆言,而后丢掉溪水,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一般来说,相差两个境界肉眼便可识别境界修为的高深,这一个月来未曾注意这个少年的修为,此时相探发现他体内灵力如水流一般在经脉流淌,已是凝灵之境。他奇怪的凝视着陆言,随后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陆言更觉紧张,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可知道有跨越境界的事情吗?”
许子庄丢下他的手,随后怔怔思索着,良久,在陆言不解的目光下,洗了一把脸,站起身对他道:“我们回去说。”
萧雪儿和左韬惺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席地面对而坐,双手互抵的两人。萧雪儿纳闷道:“这两人一大早,这是干嘛?”
左韬伸伸腰,眼珠一转道:“不知道。以前也没见他们这般亲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即嘴里嘀咕道:“莫非一夜间两人的喜好改变了?”
萧雪儿对他翻翻白眼,道:“凭的如此猥琐模样?走开!有友如此实在不幸。”
左韬砸吧下嘴唇,摇摇头,正要辩解却见许子庄睁开眼,收回双手看了一眼陆言,又看了看左韬和萧雪儿,微笑了一下。这一笑把左韬吓得不轻,他连忙走过去用手探着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摇头叹息道:“苦也,苦也......病矣,病矣,自从认识许兄你后,便不曾见你笑过,真是见鬼了!”
萧雪儿推开他,呵斥道:“走开,你才鬼附身了。”而后声音轻柔,笑着拉起徐子庄问道:“许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左韬无奈的摇头看着萧雪儿,心中大叹世态炎凉,同时也好奇这是怎么回事。许子庄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陆言,随即面容肃正,道:“也没什么事,我不过替陆兄弟查看下修为,看看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奇事。唔....恭喜陆兄弟了,并未走火入魔的危险,真正的步入凝灵境,况且根基殷实,不必忧心。”
陆言还未回味过来,正自迷茫,萧雪儿却张大着小嘴,吃惊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陆言。左韬亦是惊讶不已,深深注视着犹自坐在地上的少年,只有徐子庄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皱皱眉头,欲言又止。
这一天下来,陆言迷迷茫茫,在萧雪儿哀叹世道不公、好人无好报、呆子如何成为天才的抱怨中度过的。期间徐子庄也为他分析和解释过,他体内确实有异物,而且大不寻常,但目前对他尚无危害。以前乃是此物修复自身,吸取了他体内的灵力,才至他七年毫无建树。然而此番异物已然稍复,虽目前看不出有何异常,但总有一天会逐渐体现出来。这种情况便是上古时期妖族记载的‘宿神’,根据记载,‘宿神’者无不是天选之人,福缘深厚。且寄宿的神物,自身便有灵性,大多为稀有的天地灵宝,或者上古神物,许是威力强绝,或是玄密莫测。
虽然他并未探明是何异物,但确确实实很为隐秘的藏于陆言体内,非有秘术或法力高强者,不能探知。当然,这也是他根据陆言所经历的种种而猜测,不可断言。同时也劝慰陆言,不必担忧,勤于修行,福祸是非待他修为精深后,自然清晰。
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语,陆言听得喜忧参半,默然无语。但觉得许子庄说的却是极为诚恳,是福是祸尚且不知,何必徒增伤悲。这般安慰着自己,这一天便在众人奇异的目光和小碧的呼噜声中度过。
黄昏的霞光,在对面两座山峰间徐徐隐匿,山峰上的草木在霞光中变了颜色,青红的色彩便是黄昏里山上独有的颜色。左韬看着对面草木葱茏,峰峦叠嶂的山势,潇洒的扇了一扇手中的折扇道:“这方地界便是九华山了。”
一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擎着一把绿色油伞,走到山谷的边缘,俏目流转,面容被霞光映衬,白皙里透着淡淡的红,原本清雅脱俗的身影,增添了几分诱人,她蓦然回眸,带着这个黄昏里最美丽的笑容,道:“许大哥,九华山离苍山远近如何?”
一身蓝衣的男子儒雅的身影走过来,望着这暮色里的光景,面上露出一丝忧郁,淡淡道:“九华山之西便是苍山了。”
左韬笑着回头对着一个抱着小兽的少年,问道:“陆兄弟,你的家乡在苍山何处?”那个少年走到他们身旁,夕阳下的影子却仿佛比另外三人萧瑟许多,想了一会儿道:“在苍山的西南。“
左韬点点头,对众人说:“如此我们便绕道西南方向罢,但今夜我们便要露宿此处山林了。”
萧雪儿一双美目看着这夕阳里的美景,虽然并无伏牛山上的风景优美,却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栖身于此,与心爱之人相伴终老的神秘气息。眼光望处,但见山峰巍峨,树木葱葱郁郁,禽鸟欢快而和谐,花草怡然,却是极美的一处隐居之地。不知为何,原本被霞光染红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正要转眼去看身边的男子,却‘咦’的一声,讶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烟火人家?”
众人顺着她的纤纤玉手看去,西南方一处低矮的山峰下,稀疏的林木间缓缓出现了一缕青烟,飘摇直上。似乎是某种默契一般,稀稀落落的谷中又出现了几缕烟雾,正是平常人家,晚饭时的炊烟。
左韬笑了笑,道:“萧姑娘好眼力,今晚我们不用露宿荒林了,便借宿人家罢。”
众人点头,看着炊烟袅袅,给这方谷中原本荒凉的景色,平添了一份人间烟火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