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还下着磅礴大雨,县衙门口,衙役横三竖五的靠在台阶上,闲谈着就要渡过一天的时光。
庄长乐皱着眉头,向台阶上走来。
“今天衙门不接案子。”
庄长乐如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叫你站住没听到!”衙役一伙齐刷刷站起来道。
“放肆!”案宗拦到庄长乐面前,怒喝回去,“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
衙役重新打量了一遍,看气宇确是不似普通百姓,逐换上一种语气劝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贵临,现衙门务事繁积,抽不出人手办案,公子有什么事,请改日再来。”
“哦?”庄长乐停下来,心里疑了一下,“那请问哪一日能办案?”
衙役眼珠子转转:“恐怕近日都抽不出人手。”
庄长乐听完点点头,改口道:“烦劳通报一声,就说家子庄长乐求见家父庄园。”
场面瞬间冷场,许久,一个年长的衙役先站出来迟疑的开口道:“您...您是长乐少爷?”
年长的衙役凑近细看,虽然人变化了许多,但却有自家老爷年轻时的七分相貌:“真...真的时长乐少爷!”
“您就是长乐少爷!久仰大名。”先前的衙役迅速换上一副笑脸迎上来。
“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哪里的话,您回自己府上还要别人同意吗...”
“不用通报了?”
“快别这么说、快别这么说。”
衙役前面带着路,庄长乐走在熟悉的过道上,雨从屋檐上不停的泻下,思绪不禁有些飘远。
正在庄长乐回忆过往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两人,其中一个双目尽瞎,手拄着拐杖,走一步敲一杖。另一人跟在身边,搀扶着立在一旁。
“前面人,可是我长乐侄儿吗?”龚谋策停下来问道。
庄长乐也停下来,礼貌回话:“龚叔叔,好久不见了。”
“真是长乐侄儿!”龚谋策将木杖交给身边人,走上来摸庄长乐的脸相,“有十年了吧,当年你父亲把你送出去我就不同意,这十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当年为这事,我还跟你父亲大吵了一架...”
“龚叔叔。”庄长乐打断道,“我父亲现在在哪?”
龚谋策似没听到,对身侧的人吩咐道:“我侄儿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你去食坊让他们做一桌好菜,我要给我侄儿接风洗尘。”
庄长乐皱了皱眉,即使不问,他也大概能猜到父亲能在那几个地方,这回便回绝道:“不必了,龚叔叔,我想先见见我父亲。”
说完,庄长乐便绕过龚谋策继续往前,龚谋策身旁人抬脚刚踏出一步,面前立刻横移出一人。
案宗站在庄长乐背后,冷冷盯着面前的一众人。
“哦,对了。忘了跟你们说,案宗可是大内高手,劝你们最好不要和他动手。”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犯进,龚谋策心里更是惊疑不定。
...
房间里的一张摇椅上,一个老人孤零零的躺在摇椅上发呆。
庄长乐走过去,轻声呼喊:“父亲。”
“长乐回来了。”老人转过头,向着庄长乐的方向平静的开口道。
“是的,父亲,长乐,回来了!”庄长乐走过去,一声跪到地上。
“长乐回来了。”老人还是一样的语气,不缓不急道。
庄长乐抬起头,不解的唤道:“父亲?”
“我的长乐明天就要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老人收回目光,又望回前方,自言自语着。
庄长乐起身往门口看去:“我父亲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这...”衙役们欲言又止,庄长乐目光鄙视过来,年长的衙役回答道,“庄、庄大人六年前就已经这样了。”
“六年!”庄长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分,“你们就这样瞒了六年!”
“这...”几个衙役来回看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我父亲单独待会。”
...
一个时辰后,房门打开。庄长乐从里面走出来:“让所有人到公堂上集合。”
“这...”
“怎么?”
“庄公子,你是县令的公子,这我们知道,可这突然就说要我们集合...”
庄长乐打断衙役的喋喋不休,取出圣旨高举重复一遍:“传话下去,现府衙里上下所有人,立刻到公堂上集合,一炷香内到不了的,全部丈责二十!”
“是!”再无人多话。
公堂上,香已烧尽,令庄长乐略微吃惊的是,即使如此交代,还是有五个人迟到。
庄长乐走下大堂,喝声道:“本官刚刚已经说过,一炷香内到不了的,统统丈责二十,还要本官再说一遍吗!”
几个人低头看看,谁也没先有动作。
案宗看出其中颇倪,冷冷吐出八个字道:“南朝律法,抗旨者、斩!”
几人听了赶忙跪下,几个衙役上来,才一一打过二十大板。
庄长乐也不计较,回到公堂上:“你们一定很好奇,这道圣旨里究竟拟了什么?”庄长乐将圣旨拿在手里端详,“其实,坦白告诉你们,这道圣旨上,什么也没有写。”
话一讲出,公堂下果然一阵骚动,龚谋策先开口道:“长乐侄儿,假传圣旨可是大罪!”
“放肆!”
庄长乐拦住案宗,回话道:“圣旨虽没拟,但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我奉皇上圣谕。此趟一行,全权由我自己拿主意,若有人阻挠,便可以圣旨拿人!”
“这、那侄...大人,现在官拜几品?”
庄长乐知道,现在这些人还是不服,从怀中取出令牌高举过头。
一名衙役认出了上面的字,结结巴巴出声道:“状、状元令...”
听到这一声状元令,龚谋策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了一次。
“啪!”惊堂一案,庄长突然乐喝声问道:“堂下人可知罪!”
众衙役依旧只是互相看看,一副茫然不解。
“不知大人指的所犯何罪?”龚谋策开口回问回去。
“啪!”庄长乐再一拍案,怒声列举道,“县衙乃为民办案,申张冤屈之地,有人报案,你不接,是为忽职之罪。县令得病,当报朝廷派新官上任,你欺瞒六年不报,是为欺君之罪。城内接连出现失踪、谋杀犯潜逃案件,你们却为捕一个江湖剑客,耗上大量人力物力,甚至加派诸多衙役守根本不办案的县衙,是为滥权之罪!”
“啪!”庄长乐连续第三次拍案,这是案宗交给他的,新官上任,第一次训话要每一句话拍一次案,以架威严。庄长乐喝问:“你们还不知罪!”
“啪!”这回众人齐跪在地的声音,堂下诸人已经哆嗦的不敢起来,龚谋策也安静的等待着下文,这三宗罪,却是让人难以反驳。
等了好一会,没人再开口,庄长乐才开始正式审问:“龚谋策,你贪弄官权,欺上瞒下,你有何话说!”
“卑职,无话可说。”
庄长乐心里怒意油生,本以为他多少会做点挣扎,可这样认罪,分明是认为庄长乐不能把他怎么样。
“龚谋策欺君瞒上,滥用职权,现将他捕入大牢,听候发落。”押走了龚谋策,庄长乐继续,“县令庄园年过不惑,已难任其职,本官特批其退官还乡。”
“堂下诸人听命!”庄长乐开始安排下去,“过往你们随龚谋策所行之事,只要未杀人谋命,污人女妇,本官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们要恪守本份,改过向新,绝不可再行旧恶,否则本官绝不姑息!”
...
众人散去后,只剩下庄长乐和案宗,庄长乐长呼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我突然有点明白,皇上,为什么选你做状元了。”案宗突然开口道。
庄长乐对这突然打开的话题,毫不避讳的接道:“哦?愿闻其详。”
“论文采笔墨,你不如探花戴沽取。论博文识广,你不如榜眼巫马书后。但官场上的事,你却是学的最快。”
“你这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两者皆有。”
庄长乐长叹了一口气,却不反驳案宗说的话:“接下来,我要给皇上写一封信,得让他重新派一个县令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