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充满草药味的营帐里醒来。屋外走进来一个药童,口罩遮面,目瞳浑浊。
“我这是在哪?”
“你醒啦!咳、咳。”药童放下捣药杵,“师傅说你从山崖上摔下来,没受伤简直是奇迹。”药童过来小心拨开眼皮查看,“你已经没事了,赶紧离开这里吧。”
“什么?”石顿还没有问完,药童已经走出屋子。
石顿起身,跟到屋外。空气里充满了煮药的药气味。几十座简易、临时搭建的营帐,营帐外到处蹲着煮药的药童。每个营帐里都有大夫在把脉号诊。
走到营帐外,不远处能看见一个寨子,木牌上刻三个大字:熊家寨。
“啊!救救我!我好烫、救救我!啊——”
石顿赶回来,一个男子在大道上东碰西撞,肤赤红如岩裂纹,身冒白烟,所见之人,皆避之后退。
男子突然双目炙红,无神的看着石顿的方向,好似已经烧尽了灵魂,空洞的望着前方。
“砰!”男子如一块岩石碎裂般,身体炸成无数块碎片,砸到周围...却不见血?
路过之人,熟练的扫过一块块碎步,面无表情的斗倒到空地外。
“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大夫抬起头,看了看和尚:“这里的人生了一种裂岩病,发症时,肤膏红斑,烫如火烤,刺痛入骨。若再面不生汗,起白烟便是晚期。再要双目充红,便是自爆。”
“这里百医,都是从五湖四海来,但到现在,却连病因都找不到。”老大夫说,“和尚,你若没事,尽早些离去。”
...
赤红的火焰世界里,四根生生不息燃烧着的炎柱,巨大的老虎伏在石台上。
石顿依然忘不了那个男人在眼前爆炸的那一幕:“大老虎!你活了千年,奉为神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们?”
“老夫奉为千年翼虎,司掌离昧火,自不会看人间疫情蔓延。”翼虎伏在石台上,声不开口,“阻止疫情扩散,只需要把病源焚尽便可。”
石顿惊喜:“那你愿意治他们!”
“治?”翼虎睁开眼睛,极高临下看着石顿,“宿主、老夫说的是:把病源焚尽。包括人!”
石顿看着翼虎,那眼里不是开玩笑,沉心道:“阿弥陀佛,上苍有好生之德,这是在造杀业。”
“凡夫、愚昧。此村百人,入病皆已深,若不在这里焚尽,等疫传出去,能造成数万人死亡。不过是百人和万人之间的取舍。”
“看来小僧今日来这里,是一个错误。”
...
“大夫!难道没有任何办法,能治愈这种病吗?”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病人太不稳定,任何一味药调重了,都会引发爆炸。这样子,根本无从下手,也无法估算药的用量。”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如能有一个稳定的病人,就能调出来解药。”石顿说完,跑出营帐去。
...
熊家寨,处于隔离状态的熊家寨,整座村寨被围在高大的木栏里。
村子路上,一个年轻的女妇抱着幼儿蹲在角落,掩着面。老人行过,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和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
“救救我!救救我!大师!”
笔直横穿过村子,石顿停在高大的木墙前:“为什么还没感染?”
“因为老夫在。”石顿的身体里传出翼虎的声音,“离昧火可以焚尽世间万物,只要老夫还在你身体里,不管老夫愿不愿意,都会焚尽进入你身体的一切秽物。”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谁来救救我们!”
村子四处响起呼救声,石顿回过头,村路上,十几个村民,同时全身通红,处于将爆炸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冲过来,激动的抓住石顿,脸像烧红的石炭,裂开数条赤红的裂纹:“你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男人甩开石顿,抓着嗓子,跌跌撞撞撞到木栏上,轰然炸裂,木墙之间炸开一道裂缝!
“能出去!这里能出去!”妇女抱着孩子往裂缝跑去。
“等等!你们不能出去!”翼虎的话,一下在脑海中响起,如果这里人出去,疫情传播,将造成数万死亡。
“让开!”一个身上冒烟的男人将石顿推开,几个烫裂的男人冲上来死死抱住石顿,“反正都是要死,至少能保全其他人离开!”
“不可...”石顿最后的声音埋进巨大的爆炸声里。
“快、快!离开这里,到外面一定有大夫能治好你们!快!”
木墙突然点燃,火焰像在石油上烧过,迅速燃到裂缝里,将整条裂缝埋进火海里。
“啊!”村民向后退开,刚刚的和尚,此刻,眼瞳里空空的燃烧着火苗,火焰在和尚头上,像有生命般向上盘延。
石顿转头看向裂缝外,逃到外面的几个村民突然全身着火,竟不爆炸,慢慢焚为灰烬。
石顿回过头,空洞的瞳孔里,火苗映着木墙上的大火,渐渐将整座熊家寨燃入熊熊火海里...
...
在营帐里,百医站在营帐外。远处,高大的木围墙,四面燃烧在火海里,整座村子被烧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救!救我!”从火海里跑出一个男人,浑身烧在火里,男人倒在营帐前,慢慢焚化做黑灰。
从火海里,跟出一个头上着火炎,眼睛里冒着焰火的人。虽然衣裳已经破烂,但样貌上还能分辨是白天的和尚...
石顿走过营帐之间,一一看过诸人,将手放在一座营帐上,营帐立时燃烧,从营帐里传出病人的嘶喊声。
营帐前,百医看着火炎和尚,一点点走远。
...
第二日,天下广发悬赏令,熊家寨一村一百四十五口,一夜火海,尽数焚化。
江湖百医口口相传,史称:焚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