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关的一座小城,萧索的酒馆里,几个就将要离开的游商人们围聚着噼啪炸响的炭火盆,吃着难得的温饱饭,互相交取着各地的情报。
“北方狼夷人此次来势汹汹,听说数量已远过往年!”
“这里再往北也不能跑了,我刚从那边过来,雁翎关已被攻破,现在应该已经攻到了天狼关。”
“我从南边来的,来北关就为跑一趟货。这北关要过不去,我这货也没法跑啊!”
“你是从南边来的?我听说南下江明州那边也出了大事,这你知道不?”
“你是说南山王谋反吧,现在还谁人不知啊!据传那谋反的南山王就是往北关外去了!”
“唉,你说这四处打战的日子,苦就苦了我们老百姓。”
二楼打开的窗边上,寒风从盖着积雪的屋檐下灌入屋里,将窗边那张老朽的木桌摇的吱呀作响。
“客官,您的酒。”小二将两坛酒放下,便匆匆离开,如何也不愿再在窗户旁多吹片刻风。
曲九从窗外回过神,正回头想要一个酒碗,却已不见小二人了。
也罢,曲九回过头,打开酒坛,正要开始独饮,外面突然响起喧闹的人声。
两列兵队从城外南边的方向而来,迈着整齐划一的军步,从街中心走过,一直往北上去。
抬起酒坛向喉心灌入一大口,烈酒从腹中烧起。许是酒劲上来了一些,曲九感到一股小热劲上涌,便就将抱着打开的酒坛坐到窗台上,又灌入了一口,靠着窗檐,望向楼下的军队。
?自走下九曲山算起,已不知在这江湖中渡过去多少日子,从第一次输给苏离,沾到酒开始,曲九便已为它那似醉非醉的眩晕感着迷。
有别于常人的愁苦,在酒中曲九品尝到的,是一种宁静的舒适?
士兵一列列走过大街,曲九摇摇已经空了的酒坛,不乐意的瘪嘴,将酒坛放到吱吱响的木桌上,伸手抱来第二坛酒。
回到窗边,后背重重的撞到窗梁,令曲九有些吃疼。尝试着要撕下坛口的封布,似乎比上一坛紧实了许多?
曲九皱眉,手上加大了力气,单手抱住酒坛,另一手也不顾,使力掰坛口。
一力带一力,酒坛从单手的臂弯里滑出,顺着拔坛口的方向往窗外飞出...
时间,像也要在冬日里随飞雪凝滞,所有动作都开始变慢。
曲九缓缓向窗口伸出手,指尖在最后碰到酒坛后,酒坛受推力向更外面推出去一些,目光追随着酒坛,见酒坛在空中抛出一周段弧线,不偏不倚向一马背上的男子抛落去。
那男子尚在思考着,未注意到头顶落来的酒坛。
“王!”旁侧,另一匹铁甲马上之人惊喊一声,未看清来物,腰间佩剑已出鞘。
酒坛与铁剑交击,在空中炸裂成无数碎片,整坛酒从上洒淋下来,浸湿了马背和马背上的人。
“我的酒!!!”
...
“末将护卫不力,请王责罚!”
南极天抬手止住话,接过布巾,擦拭头上的酒渍,却擦拭不掉那浓烈的酒香:“那人呢?”
“元帅,人带到!”
两列士兵从酒馆里陆续出来,中间压住一名布衣女子,看脸色是有些酒劲上来。
街道两旁,居民,和酒馆里偶然路过的游商人被拦在屋子里,探头向着这里“看热闹”。
“你叫什么?”南极天问。
“曲九。”
“那里人士?”
“昆乌镇曲山人。”曲九别过头,有些不高兴,一阵寒风吹来,曲九冻不住一阵哆嗦,不悦道,“你怎么光问人,自己又不说名字?”
“大胆!”一老将军踏出半步,单指着曲九怒喝道,“你可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曲九瘪嘴:“我这不正问着吗?”
“你、放肆!”老将军盛怒,刀正拔出半鞘。
“单将军!”南极天上前来压下将军拔出半鞘的剑,又走到曲九面前,停下,居高临下俯瞰着面前的小女子。
曲九抬起头,凝惑的回视南极天,脸因为酒气有些烧红,目光凝惑中又带着一丝游离。
两人四目互望,一时时间也有些凝滞。
“阿秋~”曲九因打喷嚏的身子猛跳了一下,惊起四周一时的骚动。
南极天退开两步,避过打来的喷嚏,目光开始在曲九身上游走,道:“本王名南极天,因北方狼夷人作乱,奉旨前来镇压。”
“戚、又不关我的事。”曲九小声嘀咕,不情愿的大声道,“对不起啦,不小心失手,酒坛砸到了你。歉也道了,那我先走了。”
曲九说着就转身要走,两个士兵向前进半步,拦住去路。曲九怒目来回瞪视着两人,回身瞪着南极天,讨要说法。
“这北方边关小城,又时逢战乱,不知何时就陷入战火。你独身来此,又无什货物,合之你先前行为,完全可以视做细作,意图刺杀一军主帅,可当场斩首!”
本想在这个傲慢的小女人脸上找点惊恐之色,可许是酒壮人胆,她之后的反应,让南极天大为意外。
“戚~不是没砸到吗!再说你既然没事,要赔也应当是你先陪我酒钱,我再跟你算衣服的钱。”
“莫不是我听错了?你砸了我,还要我赔你酒坛的钱?”南极天升上来一股闷气。
曲九理所当然的摊开手,一步一步解释着道:“当然!你看,酒坛它是自己飞出去,并非我扔的,这起因是我无心之失。它落下,会砸谁头上,也不是我决定的,该问老天爷。而酒为什么会洒到你身上,是因为你旁边的人打碎了酒坛,酒坛碎了,这酒才会洒开。凡事讲个先后顺序,是酒坛先碎了,酒才会洒出来,所以归根你衣服湿的原因,应该怪打碎酒坛的人,而不是怪天上掉下来的那个酒坛。”
“一派胡言!”年轻将领提枪直指曲九,怒责道,“黄口妇孺,敢在军前搬弄是非,巧舌令辩,颠倒黑白,我柳湘子...”
许是在寒风里站的太久,突然出来的指骂让曲九的脑袋有点疼,眼前的景物变的模糊,大脑开始有些昏沉,身体没有意识的向前倒下,没有重物撞击的声音,感觉靠到了什么有弹性的软东西上,曲九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王?”
南极天抬手制止上来的人,看了一会怀里的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异。惊异于自己的毫无防备,往常的自己从不会让第一次见的人到达靠自己这么近的位置。
推起身上的女人,让士兵压走。南极天注意到落在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近卫俯下身,拾起雪地上的一对怪石。怪石似石非石,内里透字,又似玉非玉,状椭圆扁平。一石暗红,内印古云体字“九”,一石淡蓝,内印古云体字“六”。
“王,怎么了?”秦子征担心,上来问道。
“秦将军,你相此物是何物?”
“似一对卜?”秦子征端详,“像是相士手中占卜用的卜石,又有些不似?”
“占卜?”
“末将也难断定,若是军师在此或能看出端倪。”
南极天又翻看了两遍,再看不出什么,收了卜石回到远征的军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