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没有任何理由相信高昂驹会突然手机无法接通,最后竟提示不在服务区。
高昂驹,34岁,身高185cm,原本是职业军人,在一次试飞新机型时发生意外,右膝盖受伤,从此落下轻微残疾,走路时微跛,于是从部队退役转业,成了A市法制日报的一名记者。
苏菲和他在一起三年多。两人一直关系亲密。
一个多月前,在缠绵之后,苏菲倚靠在高昂驹的怀里对他说道,“你搬来我这里一起住吧?”
苏菲喜欢高昂驹微卷的短发,运动之后,卷发微湿,服服帖帖的贴在额前,更加显得额头圆润饱满。挺直的鼻梁和刚毅的嘴唇也就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放松它凌厉的线条。也只有在此刻,高昂驹才会让苏菲任意卷着他的头发玩。他的发质和刚毅的外表不同,是极黑,极细,极柔软的,那触觉像苏菲小时候她养的猫咪的毛一样有着极好的手感。
高昂驹眯着双眼,满足的摩挲着苏菲左手上龙形雕纹的手镯道:“为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想和你天天在一起。更何况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更亲密一些。”
“爱,最初其实是上帝给人类的罪与罚,爱的太多,就会化为虚无……”
心在听完这话之后不断的往下沉。即使在最初恋爱之时,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底限,不结婚,不要孩子,不同居。他说,爱不过是人生的一个过程,爱来时,就爱吧,不爱时,也就让他随风而去。
苏菲回想起他说的话,忽然觉得浑身一阵颤抖。不管如何,就破例一次吧,苏菲拨通了高昂驹单位的电话——
而这之前,苏菲从来不去介入到他的工作生活当中,这是他们约定的原则之一。
“喂,你好!我找法制经纬的高昂驹,高记者。”
“啊?他,他辞职了。”
电话猛的被挂断了。他辞职了?为什么?苏菲对这个结果非常意外。电话继续拨了过去——
“请问高记者什么时候辞职的?”
“不知道,半个月前吧。反正他一个星期没有来上班了。”
电话又被挂断了,再打过去也没有意义。
苏菲抬头,习惯性的和陈清岩对视了一眼,陈清岩点起一根烟,不紧不慢的吸了一口,道:“再等等吧,只是……”陈清岩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就被广播打断。
苏菲他们不由自主抬头。
广播里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开会,是关于昨夜的命案。果然,领导下了限期破案的命令。从今天开始,到破案结束,取消全部休假。而经过刑警的排查,目前还不能确定死者身份。希望法医处,尽快出详细的尸检报告,确定最终的死因。
会后,苏菲带着李威来到尸检室,尸体已经被放在解剖台上。死者的眼睛始终不肯闭上,碰到这样的情形时,苏菲会拿块白色纱布遮住他的眼睛。而这次,苏菲觉得这双眼睛在未盖上之时,一直都盯着她。她浑身起了一个冷颤。
曾在某个佛寺中偶遇一高僧,长者拦下苏菲对她合十便说,施主面相带佛,有佛缘,若能皈依佛主,将来必有大成。
苏菲婉拒,高僧几番劝说无果,最后长叹一声拿出一串佛珠送给苏菲,将来施主有机会投入地藏王菩萨门下,这串佛珠就算结缘了。
未来是不是皈依,苏菲不得而知,只是她心中的那个佛,让她觉得此刻皈依便是亵渎了佛祖。或许也是高僧一语成谶,苏菲成了法医,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何尝不是游走在地狱的边缘?再然后,那串佛珠就成了苏菲手中必带的饰物。小叶紫檀的佛珠,多年浸染,已经颗颗圆润油亮,隐隐幽香散发,除了验尸之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手腕。
低头,默诵起般若心经,内心稍稍平静。抬眼,目光不再害怕,那就开始工作吧。
打开口腔,用棉签刮取口腔分泌物,意外在死者口腔中发现一根头发,提取。装好,准备和死者的进行DNA比对。仔细检查指甲,未发现任何有用的残垢。
先提取了血液样本进行分析,苏菲怀疑,尸体可能会有一氧化碳吸入的情况,也就是凶手有可能是在死者一氧化碳中毒的情况下又给了他一刀,结束他的生命。苏菲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是这个案件的关键点。
正常程序检验,一直往下走,除了胸口那刀。全身未触及明显骨折,体表未见明显淤痕,挫裂伤等外伤。检验到尸体下半身时,苏菲发现了异常,死者G门部位可见新旧不一的撕裂伤。苏菲和李威互相了几眼,拿出棉签在G门内刮了几圈,拿出来,果然检出了残余的J液。
他是个同性恋?还是?非常肯定的是,死者在死亡前和男性发生过关系。
打开腹腔,肺无叶水肿,肺叶正常颜色,未见出血点,肝叶大小颜色正常,未见肿胀,胰脏脾脏正常。胃部内仅留少数海带的残渣,可以再次判定死亡时间超过6个小时。
也许是因为血腥味太重,也因为李威晕血,李威丢下记录的笔,趴到检验台边的水池呕吐。
苏菲递过酒,“来,喝一口。”
李威接过,喝了一口,又喷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瓶子,“师姐,怎么老白干换成伏特加了?一个比一个烈!”
苏菲一愣,道:“以后不会换酒了,你还要喝吗?”
李威笑道,露出一口白牙,“要,师姐的酒,我就要这么喝一辈子。”
苏菲不接话,依旧当作听不懂。
检验到了此刻,已经无法再继续。苏菲整理好,等待刑警那儿有了新消息以后再继续。
正准备关灯离开解剖室时,陈清岩忽然出现在解剖室门口。
“你来做什么?”苏菲问道,“你不是一直觉得解剖尸体化验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么?”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那是你一直误会并且这么觉得。”陈清岩笑笑。
苏菲差点忘了,在陈清岩考取心理学博士之前,他是临床医学硕士,他的学历比她要高的多的多的多。
“是么?”苏菲低低的道。
“那是因为我觉得相对于尸检,心理学方面不定性的东西太多,变数也太多,有更多的挑战适合我去研究。”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
“就当我来复习一下生理解剖吧。”陈清岩说完,戴上手套和口罩,对着尸体检验了一番。
苏菲跟在一旁,内心疑惑,不过是把她之前做的工作再重复一遍,又能检出什么东西?
翻腾完毕,陈清岩掀开遮住尸体眼睛的白布,那刻,陈清岩似乎也被那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苏菲看见陈清岩猛的一愣,急匆匆的又盖上。脱下口罩和手套,和苏菲一起离开。
夜幕降临,解剖室一如往常的冰冷阴森。
关灯那一刹那,一股冷冷的气息从身后穿过苏菲的身体往门外冲出去,苏菲打了个哆嗦,隐隐的,耳边似乎又有亡魂的嘤嘤嗡嗡,这次,苏菲仿佛听明白了,那声叹息是——
高昂驹!
苏菲回头,又看了一眼尸体。
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躺在那里,渐暗的天色也慢慢的将尸体的身形隐藏到夜的黑幕之中。那令人窒息的静谧,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而究竟是什么让他死了这么久依旧不愿阖上眼?那声叹息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的?苏菲不敢多想,脸色苍白的离开解剖室。
苏菲穿行在夜色当中,车流从身边穿梭而过。
当华幕拉下,孤独感随着夜的来临笼罩着她,徘徊在街头,却不知道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