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龙龙赤脚站到地上。随着脚掌和水泥面接触，撕裂般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洪龙龙皱了皱眉头，一咬牙站起来。
痛。不可思议的痛感演变成麻木。
“阿爸……”小女孩在身边奶声奶气地叫。
洪龙龙伸手握成拳，一点点抵触到墙壁上。痛觉又一次放大。
“该死。”洪龙龙恼火道：“这样根本没办法修炼。”
这一次的痛感刚刚卡在不会造成永久伤害的临界点，如果加重一点，洪龙龙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昏厥。即使这样，也比天权刚刚苏醒那一阵子好多了。
但也摆这奇怪的身体所赐，他也算纯熟地掌握了龟息术，甚至一度突破到完美的真定之境，在体内生成古代传说中的人体真息，同时听觉和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
人体真息是有了，怎样修炼出武道真气呢？洪龙龙沉思片刻，直到一双小手揪住他的衣角。
“饿了么？”洪龙龙笑笑，摸索着把小女孩抱起来：“去把食物找来……我现在看不见。”
视觉丧失也是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一只面包放进他手中。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吮吸手指。在她手上提着一只空荡荡的书包。
在洪龙龙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把食物消耗殆尽了。
洪龙龙正要把面包放进嘴里，突然停下，嗅了嗅鼻子。
他把面包放在女孩手里，小女孩向后躲。
“乖。”洪龙龙把面包塞进她手里，接过空书包，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呆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不能在执政官出没的屠杀现场乱闯，否则随时会没命。然而眼下形势越来越危急，即使视觉丧失，也只能搏一搏了。
要尽快适应没有视觉的生活。洪龙龙默默地想。
脚掌踏在地面上，火辣辣地刺痛。洪龙龙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兴许穿着鞋，摩擦起来会更刺激。
漫无天日的一片黑暗中，洪龙龙不急不缓地行走。
脚掌踏在水泥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间。疾步行走的洪龙龙突然一脚踩在一个易拉罐上，一头歪倒在地。他迅速收回双手，脑海中不断判断着和地面的距离，在最后一刻撑住。
额头前面传来一阵频率很高的嘈杂的声音。
在洪龙龙面前，一只黑色的小兽正扑棱着翅膀挣扎，嘴里不断发出惊惧的哀叫。洪龙龙艰难地坐下，下意识伸出手时，被它狠狠咬了一口。
这是……蝙蝠？洪龙龙吮吸着手指，若有所思。
在屠杀现场探险时他在各种阴暗的角落里发现过这样的生物，无论在多么黑暗的环境中它们都能像飞鸟一般灵巧地飞行，但它们起飞时需要一段高度差作滑翔，一旦摔倒在地上就很难在飞起来。洪龙龙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生物不依靠眼睛也能感知到周围环境，飞行时绝不会撞到墙上。它们拥有的这种本领叫做回声定位。
洪龙龙放开手指。被咬的很痛，但是没有破皮。他把手掌贴在地面上。
“来。”他说：“到我这里来。我并不伤害你。”
蝙蝠迟疑地向后退缩一下，然后轻轻地用翅膀擦了一下他的手掌。
“来吧。”他说。
蝙蝠慢慢向前爬，温顺地趴在他手掌上。他捧起蝙蝠，放在自己脸前。
蝙蝠发出轻微的鸣叫。这种声音频率很高，在他强化的听觉里显得极其刺耳。然而他仍然努力倾听，判断这种声音里的每一种振幅。
不好办呐。他挖了挖耳朵。他的喉咙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
蝙蝠像是厌倦了，突然发出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听见，就好像老鼠的叫声。
洪龙龙站起身，将蝙蝠轻轻向上一抛。蝙蝠发出兴奋的声波，震动翅膀飞向天花板上。他抬起脚，突然从天花板上摔下来俩块小石子，丁丁当当地撞击在楼梯边的不锈钢扶手上。
他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开始哼一首歌。歌声起初并不响亮，却那么清晰和平稳。
“世上只有爸爸好，没爸的孩子像根草……”
父亲教给他的歌声回荡在空寂的屠杀现场中，散乱的音波携带着大量信息飞速回传到他的大脑里，形成忽隐忽现的形象。
“投进爸爸的怀抱……”
楼梯前有俩个易拉罐，一段扶手断裂开。台阶有一片是倾斜的，不小心踩上会摔下去。
“幸福少不了……”
所以只要行走。
像牵着父亲的手。舒缓的歌声中，洪龙龙一步步向楼下走去。
……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背后生有一个翅膀的少年缓慢行走。
“该死！”蒙卡利抚摸着背后的翅膀残渣，暗恨道：“那个该死的格斗警察，如果被我抓住的话，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这个叫做蒙卡利的少年，赫然就是数日前在XC区杀死探险者二胡的敌法老！
不过……蒙卡利的心中闪过一丝后怕。格斗警察精良的装备配合他们强大的科武战法，对他这样的低危敌法老来说，确实有不小的威胁。那个手持金银双枪的格斗警察仅仅是一名攻守能力一般的枪斗士。如果那天遭遇一名以攻速和攻击力见长的矢量刀手……他打了个寒颤，打定主意以后绝不一个人行动。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雪亮的刀光当胸袭来。刀锋临身之前无声无息，抵达身体上时却如同惶惶天雷，仿若携带万钧之势誓要将他一道俩段！
蒙卡利的瞳孔缩小到如同针尖。他知道即使在双翅健全的全盛时期他也没法避开这把刀，更何况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不——”绝望的呼喊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
敌法老胸口以上的部分翻飞着远远甩走。蒙卡利苍白的头颅上双眼仍大大地睁开。
刀光湮没。俩米高的魁梧大汉将等身高的大刀重重地顿在地上。此人身穿黑色的轻甲，黑甲表面流淌着很有科技感的电子纹路。他的浓眉间毫无空隙，像个一笔画出的一字。那把大刀脊背上有俩道矢量喷口，手掌握住的刀柄处还有一个契合掌纹的夹柄开关。大汉微微松开手。从刀背上的矢量喷口中吐出一阵浓密的蒸汽，翻滚如云雾般缭绕在他身边，衬托着他如同天神般威严霸道。
“比起辐射式，果然还是气动式比较带感啊。”大汉自言自语道。
“哥舒，你这边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入账？”耳机中传来队友的声音。
“运气不错，干掉一只小老鼠。”哥舒调节耳机音量，嘿嘿笑道。
“算你走运，宋阳和陈志东分队什么便宜都没捡到，有个倒霉鬼还碰到了暗星魔鬼。”
“又是那个混蛋！老子这就去劈了它。”
“没事，这次散的比较开，那东西很快就塌缩了……不过你那边也要小心，很难说执政官什么时候过来。”
哥舒向天边戒备地看了一眼，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执政官巡逻时看上去慢吞吞的，不怎么危险。但只有和它真正交手过的人，才会知道那些看上去笨重的铁盒子有多么强大。
它在战斗的时候，比地球上任何生物都要快。如果它认真追逐，再强大的格斗警察都难逃一死。
不管怎么说。他暗想。先撤退吧。
他将大刀拖在身后，屈膝向上跳起五米，一脚在墙壁上踏出一个大坑，就这样蹦跳着向远方飞去。
一直到哥舒魁梧的身影离开老远，倒在一片血污中的蒙卡利上半身突然蜷缩起来。蒙卡利的眼睛向下垂落，开始大口喘气。
“该死的格斗警察……幸好他们不了解敌法老强大的生命力。”蒙卡利一头砸在地上：“可是……混蛋……”
敌法老顽强的生命力能够支撑他在被砍成俩段后存活半小时已属不易，却不能让他再从胸口下面长出一个身体来。他的脊柱和神经束已经被砍断了，那个身体也已经被摧残到坏死，根本无法补救。
如果……如果有一个敌法老给我血液……蒙卡利不甘心地想。
是的，敌法老可以通过灌输血液来分享生命力，但那是地位超然的敌法老才能享受的待遇。像他这样的低危存在，在黑暗城邦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没有人会为他输血救命。
不甘心……他的视线里一片昏暗。
世上只有爸爸好……
什么声音？
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男孩停在他身边，口中轻声哼着舒缓的童谣。
“是你啊。”他停下歌声，突然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