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肌肉的口感莫非还不错?心头肉怎么样?大脑做成浆液是苦涩还是甘甜,骨髓应该活吃还是炖汤吸油,肋骨上的大排应该焖到几成熟?手掌的味道怎么样?司空屠有大把时间琢磨这些问题。当然,认真来说吃人确实是门艺术活,值得慢慢研究。不只是吃掉一个人的身体,连他的希望、恐惧和愤怒也一起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地干净吃掉,这种虔诚才称得上吃人艺术性的美感。
当然,如果不讨论艺术,吃人也就是吃人而已。司空屠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问题。
他舍不得吃掉这个女人。
女人的手臂被折断反剪在背后。按照司空屠的吩咐,下人们仔细地把她绑在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托盘上,用高架轨道车拖着。女人的双腿笔直地贴在托盘上,白壁般的肌肤显示出一种十分曼妙的美丽。这种美丽一点不温柔,很残酷。
司空屠绕着女人转一圈,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游弋,罕见地犹豫不决。她的眼睛仍然向天上望着,平静到像是没有色彩。她的脸像最优美的瓷器般姣白无瑕,肩膀因为双臂的剧痛在微微颤抖。司空屠俯身往她眼前看时,她的瞳孔仍然没有丝毫的晃动。于是司空屠知道,她压根没有望他。
他怀疑,即使自己一口口把她吃掉,这个女人也不会转头看他哪怕一眼。他感觉她是懒得费这个力气。这种怀疑让他感觉到难堪。
“嘿!”他拍了女人一巴掌。女人的头向一旁偏转,白皙的脸孔上浮起红色掌印。然而,正像司空屠想的那样,她确实没有把目光转向他。
而他抬起自己的手掌。他感觉到手掌火辣辣地疼痛,尽管他有钻石一般坚硬的皮肤。他感到疑惑,因为心中又浮现起了那种感觉。酸涩的,很辛苦的,他不知道的。
瘦小的小女孩平躺在钢铁王座上,像陷入深度的睡眠。那是被他吓死的小孩子,当时赤帝看见他把她拎进房子里,只感觉一阵阵作呕。
“呸!”他对他的背影吐了口痰。
他不饥饿,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空虚,这种感觉很快被他驱散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觉没睡好。他想。
他又仔细看着这个意图刺杀他的女人,看着她素白的脸庞和秋水般明亮的双瞳。她真的很美。
美到令人窒息,美得让人愿意为之臣服。
他摇摇头,驱散掉脑中恼人的幻想。
不过是这种低贱的种族。
心头却越来越不快。最终他撇下女人离开了刑房。
……
“花千瑶被带进去了?”
“大概只剩骨头了吧。”欧阳胜说:“噤声!不要多嘴。我听见他的声音。”
司空屠脚步带风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上去异常地焦躁。欧阳竹很佩服。
“老爹,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只要够奴才,什么样的能力都能练习出来。我已经奴才半辈子了。”
……
司空屠走出房子,赤帝站在阴影下。
“你的嘴角里没有血腥味。”赤帝说:“这很有意思。你把那个女人拖到房子里干什么去了?”
“那个超危战士在什么地方?”司空屠四下望望。
“我知你对三星白眼念念不忘了。二项混合天权很重要,这个人的身体属于十三楼,很快会有死灵法豪前来接管,轮不到你来瞎掺和。”
“我是司空氏直系血脉,难道连看一眼的权力都没有么?”司空屠冷笑。
“作为司空家族的直系血亲,险些成为第一个陨落在格斗警察手中的死灵法豪,我倒是替你脸红。”赤帝照例挖苦他:“你难道不打算把自己收拾收拾,回家吃土么?”
“把路给我让出来!”司空屠咆哮:“就算回到十三楼,也还是由我做主,轮不到你这奴才说三道四!”
赤帝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双目中有杀机涌动。
“你活不长呢。”他对司空屠说,抱臂走到一边。
司空屠没有听他这句话,换作以往非和他大战一场不可。一种更奇怪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他来不及思索,只是凭感觉走到陈志东面前。
陈志东全身牢锁,被封禁在透明钢化玻璃中。钢化玻璃中流动着暗金色物质,这是密金,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隔断神秘系能量,以封锁古代魔法师的权能。陈志东的体能被高剂量的生化药剂消磨着,生命体征压抑到最低,以杜绝施展三星白眼的可能。在钢化玻璃幕墙内部看不到墙外,但司空屠仍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
少卿,陈志东偏开散漫的目光。
司空屠绕着幕墙走到他身后。年轻的超危战士手指在墙上漫无目的地涂画。他死死盯住他的指尖。
他在墙上写的是一个字。他辨认很久,认出那是一个“瑶”。
他看见他开始流泪。那个以一当百的超危战士消失,只剩下一个脆弱的男孩。男孩把脸埋在手掌心里。玻璃幕墙隔绝声音,或许他的哭声会很响亮。或许这个人知道有人在看着他。或许他无所谓。
“真是脆弱的生物,你不觉得么?”赤帝在他身后,开始轻笑。
司空屠离开囚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呆呆地。
好像失去了灵魂。
很久之后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刑房。他坐在钢铁王座上,怀里躺着瘦小的女孩,手指在女孩腹部轻轻拍打。女人仍然躺在托盘里,手臂越加变形了。
他把小女孩轻轻放在钢铁王座上,起身来到女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女人不说话,目光和神情一样平静。司空屠确实地知道,她的思维一直没有回到这里。她在想什么?也许那满目疮痍的战场是战士最好的归宿,但他把她带到了这里。
我在想什么?他默默地想。
我一定是生病了。
他把女人丢在一边,回到大厅。代理人已经张罗完善精美的晚餐,一个瑟瑟发抖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站在餐桌盘。欧阳父子不在,他知道自己进食时他们一般都不会在这里。他看着服务员,服务员看着他,突然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的晚餐。意识到这一点也完全没有拯救他的胃口。他的思维开始发散。
他想到陈志东。孤独的格斗警察被封锁在囚房里。
他想到那个绝美的女人。他想到她被扭断的双手,于是感觉到双臂隐隐作痛。他想到她躺在冰冷托盘上饥肠辘辘的样子,莫名感到心头一阵发酸。
该死!他把服务员扔出去。
他把餐盘端进刑房,仔细拆分肉块,分装进盘子里。他用力撕扯女人身上的绳索,把她从托盘里抱到地上。女人的双臂已经彻底折废,甚至没有办法挪动上半身。
他用银质餐叉撕裂肉块塞进她嘴里。起先女人闭着嘴,他用力撬开,不小心划伤她的嘴唇。后来他捏住她的鼻子,女人终于把目光落到他脸上。
“放开。”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空谷幽兰。
司空屠是楞了一下,之后,他又把一块肉放到她嘴里。
不管怎么说,她是开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