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老雁塔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老雁塔是一座用白石砌成的高塔，经历海屠大大小小变故后依然完好无损。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人可以像洪龙龙一样自由，他时常从老雁塔前经过，渐渐感觉到这座高塔的不寻常。
这座塔在变大。
起先刚刚超过他的头顶，一周过去了，塔身竟高大到耸入云霄，以洪龙龙十五米高的庞大身躯，居然也能矮身钻进最底层的门洞。老雁塔周边一公里没有尸者靠近，水泥齐整，像城市中留下的单调空白。
把兰天丢到图书馆后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克劳兹在那边监管，督促他修炼枪斗术，因而安全问题不用担心。老雁塔这个地方勾动洪龙龙巨大的好奇心，他决心今天来看看。
高悬的牌匾上铁画银钩刻画着老雁俩个苍劲的大字。洪龙龙在记忆库中检索，在瓦力巡游城市的记忆中这座城市里似乎从没有过这座塔。莫非它居然是在敌法时代建立的？这个地方距离智慧树消失的可怕天坑已经非常接近了，或者它也可能是黑暗城邦通向地上世界的一个门户。
他绕着塔走，看见塔身上一个飞檐顶端凸出撞角，而一名消瘦的男子被挂在撞角上呻吟。他已经被挂在上面很久了，久到胸口上的贯穿伤都开始腐烂。黑色的血液变得粘稠，干巴巴滴落在白玉雕刻的地板上。地板上有圆润的神秘图形，随着黑色血液的灌注，那副图形有一小部分已经缓缓展开了。
男人看见了洪龙龙，双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彩。
“救……”他张开口：“救我……”
“你再靠近一步。”一个声音警告他：“就要死了。”
身穿白色斗篷的黑皇从天空踏下，天绝者追随在他身后。他的肩膀上那个醒目的大发条仍然在缓缓旋转。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洪龙龙指着挂在塔上的男人问。他已经认出来，这个男人正是他遭遇过的第一个敌法老。
蒙卡利，局部仿生系天权“镰手”和“虫翼”的所有者。
黑皇一脸忧郁地看着他：“你面有个鬼。和你一样的鬼。”
“你肩膀上那个发条是怎么回事？”
“……假肢。”
“哦，发条很漂亮，很有个性。”
“……”
蒙卡利虚弱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的黑皇。
“求求你……”
“我救不了你，蒙卡利。”黑皇回答他：“一方面没有邪神皇的允诺，另一方面对这个怪物我什么都做不了。”
蒙卡利眼底蒙上黑暗的阴影。他将目光转向洪龙龙，片刻后垂下双眼。
超危存在都不敢做到的事情，一个执政官又能做什么呢？
“你为什么被挂在这里？”洪龙龙的目光刚好和蒙卡利平齐。
“我就要死了。”蒙卡利呢喃：“没有人救我。”
“鬼怪。”黑皇说：“先民告诫我们，不要触犯鬼怪。直到三个月前我们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我们全部明白了。”
“鬼怪，在大地上活动着俩个鬼怪，就是你和巨人尤那宇斯。从虚天小世界中出来众多鬼怪，这座塔就是那鬼怪。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洪龙龙好奇地向塔里面张望，甚至开动了光学显像装置，却仍什么都看不清楚。
“邪神皇是谁？”他伸手戳了戳蒙卡利。黑皇眼角一阵抽搐。
蒙卡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的……主人……”
洪龙龙在记忆库中检索出一系列信息。
三皇：黑皇，白皇，邪神皇。
五帝：赤帝，青帝（云二十四），炎帝。尸神帝，大灭帝。
八超危。
有关邪神皇的记载很模糊，只有一些血色的影像。
“我说了，不要靠近那座塔。”黑皇说。
“我没有得到足够明确的信息。”
“好吧。你过来。”
洪龙龙撇下蒙卡利走到黑皇身旁。黑皇跳上天绝者肩膀。
“在开始问答之前，我还是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说：“我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灰王的部下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一切的身份，我甚至比你更了解你。你曾经有机会加入我们，成为伟大黑暗城邦中的一员，如果现在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你还要留在这座废墟上摸爬滚打么？”
“这算是战前最后一次招降吗？”洪龙龙咧开嘴，露出恐怖的微笑。
“这不是诱惑，这是选择。你们人类不是有情感的生物么？你最忠实的朋友在哪里？啊，你向往的东西在哪里？如果你有所追求，什么是更合适的地方？我们细致地观察你，确切地发现你对我们并没有敌意。如果驱使你生存下去的不是仇恨，无论在任何方面我们都能达成统一，你的追求最后落在哪里，不如仔细考虑考虑吧。”
“我没有仇恨？”洪龙龙的笑容更加灿烂。黑皇一愣。
洪龙龙的手臂径直穿透天绝者胸口，利落地地取出能量舱中的能量核。黑皇的目光中充满震撼，连忙从天绝者肩头跃下，后退到三百米外。
天绝者双眼中光辉淡去，弯曲膝盖，沉重地摔倒在洪龙龙脚下。洪龙龙将能量核丢进能量仓，启动联动能源。俩个能量核围绕着一个核心在能量舱中旋转，构成精美瑰丽的双星运动。卡擦擦一阵重响，能量仓紧紧的闭上了。
“我没有仇恨？”洪龙龙向前逼近一步，一脚踩在天绝者头上。他钢铁铸造的口腔张开，从中喷射出灼热的气流。
“你们毁灭我的同胞，杀戮我的至亲，埋葬我的生活。你们以为我没有仇恨？”他可怖的脸孔上暴露出狰狞扭曲的形象，犹如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恶鬼。
“多么轻佻的判断啊！”重拳挥落，黑皇翻滚着移动到另一边。
“你以为仇恨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以为仇恨是什么样的东西？”他追逐着这座城市中最强大的存在，口中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我恨不能把你们抽筋拔骨，一个不留地踩碎在这个世界上啊！”
“你生就是一个敌法老，你永远是一个敌法老！”黑皇化身黑蛟，口吐冰冷的人言：“不要背弃自己高贵的血统。”
“你们这卑贱的，忤逆的物种……”洪龙龙停在原地口吐暴怒的宣言：“却没有我父亲万分之一的尊贵……”
他们隔着天绝者的身体仇恨着对视，片刻后俩人的脸孔都恢复平静。
“看来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黑皇回答。
“看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洪龙龙回答。
巨大的老雁塔平静地见证着这一幕，塔身映射阳光，流下无言的光辉。
“从今往后，我会不惜一切地毁灭你。”黑皇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