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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福贵(1)

【一】

清晨,鸡鸣声唤醒沉睡的大地,天空泛白,朝霞万里。长生村炊烟袅袅,宛如仙境。

媳妇,媳妇!一连俩三声。都听不见回应。刘大夫今天起的特别早,原来是去省城。而刘媳妇勒在床上,将被子向上一伸,裹住了脑袋,又昏沉的睡去。媳妇,你见我药箱了吗?昨晚我记得还在沙发上。刘家媳妇一动不动,刘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媳妇,起来帮我找找啊,我出门了,要是有人找,你就说我晚上就回来了。刘家媳妇像石头般冬眠了。老刘换好衣服,骑上自行车便离开了。等太阳伸得老高老高,刘家媳妇才伸伸懒腰,披头散发地打开窗子,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刘家媳妇惬意极了,但忽然想到好像什么事情忘了。不管它,反正也不是一俩次了,洗漱了一个小时后,刘家媳妇满意地走到院子中,拿着一把玉米粒,呼呼的叫着鸡鸭,那鸡鸭见了她,像饿了十多天的样子,煽着翅膀呼的一下全跑过来了。刘家媳妇高兴的自言自语。快点吃,给我好下蛋。喂完食之后,刘家媳妇百无聊赖,现在门口向路口东张西望。看见别人下地,她时不时达拉上几句,可不多会,村口便没有人了,只有三三俩俩个老汉吃着旱烟,念着家常。刘家媳妇拿出兜里的瓜子,一个劲的磕。那些个鸡鸭鹅见了,以为又有吃的了,便呼的像风一般跑了过来。刘家媳妇用脚驱赶着,害怕它们跑出去,刚赶走了一只鸡,那鸡便拉下一坨屎,吧嗒吧嗒的跑过去跟其他鸡汇合。刘家媳妇感到无赖,正要回去做点吃的,忽然看到隔房窗户下是老刘的药箱,刘家媳妇拿起来看看,咦~,哪里来的小孩子的脚型呢?管他呢,老刘的破事爱谁谁管!说完便提着药箱回了屋。

同样是在长生家里,长生娘一清早呼喊着长生,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这淘娃子,上哪疯去了?但忽然之间,长生娘禁不住眼泪汪汪直流。她想,自从生病之后,自己饭不曾做得一顿,衣服没能洗得了一件,全靠这苦命的娃子,但老天有眼,他随他爹,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气,私塾老王也教了他几个字,他还给自己洗脸洗脚,有好吃的总先想着他娘,这让长生娘感到欣慰又感到自责。

【二】

忽然,长生娘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心想怕是长生回来了,便拭去眼泪,整理好衣服,满心欢喜的等待,可来的人不是长生,而是——福贵。

福贵是长生的二叔,当时长生爹去世时,还没立下啥遗嘱,于是富贵连哄带骗的将长生家的财产骗了个精光,还对长生娘厚颜无耻的说,先替长生保管着,以后等长生有了出息,再还给他,长生娘毫无办法,邻居家的也难插手,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里人除了老村长看好福贵外,谁也看不起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不知哪次,福贵从外地回来,偷偷叫了几村里年青的人,说有比小财,问大家愿不愿干,大家伙没见过世面,但看到福贵穿金戴银的,也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是帮临村贩卖人口,这事揭发后,福贵躲了起来好一阵子,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可回来了之后跟平常人一样,只是少了一只眼。有人背后说,这小子认识省上的大官,有人还在省城看到了,也有人说他私下有好几个兄弟,见谁不顺眼,就找谁。结果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怕他。可有时候,福贵逢年过节的也会买点东西看看长生和他嫂子。但带来的东西总会被长生娘扔进灶里烧个精光。长生不解。长生娘对长生说,俺们人穷,但俺们志不能穷,以后跟你王伯伯学写字,有出息了没人再敢欺负俺们了。长生虽然小,但听的很认真,也点头答应着。福贵知道后,也不生气,只是会很长一段时间不来。这却是长生娘最安稳的日子。

当长生娘发现进来的是福贵时,脸色大变,忽然又侧身躺下,假装不理睬。福贵虽然不说,但毕竟是自己嫂子,长嫂为母,有些话是必须说的,有些事是必须做的。福贵伶着一大包孩子爱吃的零食,轻轻放在离自己不远的灶台上,转过身,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土坯房里潮湿的紧,四周的墙壁已经裂开了口子,雨水早已经将地面侵蚀的千疮百孔。窗口集满了灰尘,煤油灯里耷拉脑袋,疲惫的雕刻在墙角,灶台上碗筷乱七八糟的,不曾洗,不曾涮。木材一堆一堆像打了败仗的士兵,随时等待着投身火海,为国捐躯。只有长生娘的床头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福贵上前一步,咳了咳,嫂子,听说你病了,俺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和孩子买了点补品。长生娘一动不动,福贵又说道,嫂子,不满你说,以前是我不对,如今大哥去世的早,我也挣了点小钱,俺是个爷们,说一不二,我们是一家人,我哪有知恩不报的。福贵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四周,可长生娘就是不理。长生娘一想到福贵那张满脸麻子,光头尖耳猴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长生娘不想和他说话,也懒得和他说话,不想和他吵,也懒得和他吵。见长生娘硬是一言不发,福贵索性坐了下来,坐在炕头上,从怀里取出烟,吧嗒吧嗒的抽着,又翘起来二郎腿,抖动着。等吐了俩口烟后,叹道,唉,嫂子,俺说个实话,你不想过好日子,这不打紧,但你不能苦了孩子啊。娃子那么小,身体也不太好,也吃不饱,还要起早贪黑的照顾你,嫂子,俺也知道,一个女人带个孩子确实不太容易,赞你还给俺们病了,难道你忍心让他受这份罪麽?福贵咳嗽了俩声,继续说道。嫂子,俺也是做父母的,俺也想让娃子出人头地,可你看我大哥,丢下你就一声不吭的走鸟。娃子连俺大哥面都没见过,现在你也不让我和娃子相见,俺不要紧,但俺好几次见他偷偷的哭勒,村西家的狗剩,村东家的胖子,村南家的栓子,都嘲笑他,不跟他一起玩,还骂他是有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小子。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麽!!长生娘早已经泣不成声。身体随着抽泣声一抖一抖。一个劲的流泪,眼泪早已经打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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