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丞丞努力地回想,那个手持长剑的男子,是他,抱着自己冲出了包围圈,在敌人的追杀下浴血奋战,最后坠落悬崖!
“他……不是我阿爹!”小丞丞瞪着大眼睛,显然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是床上的男子却因此而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无神的瞳孔竟也流露了一抹精光。他在欣喜?在激动!
“孩子,他叫莫崖,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也是你父亲的师弟!”古月痕感慨道,有些事终究瞒不住,迟早会被他知晓。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些零散的碎片,仿佛在很久远之前,有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曾望着自己激动地大叫:“大哥!你快来看啊,丞儿睁眼了!大哥!”
似真似梦的记忆里,他曾抱着自己,脸上充满了关爱与希冀,一脸骄傲地对自己道:“没想到我莫崖的侄子竟是先天玄骨之身!哈哈哈,叔叔以后一定亲自教导你修习极品骨术!丞儿,你一定会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盖世英雄!”
冥冥中,又似乎看到,在万丈悬崖之前,同样是他,双目通红,望着自己,眼神尽是悲戚,仰天长叹:“我不甘心啊!丞儿,叔叔对不起你!”
小丞丞的眼睛渐渐泛红,那些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交织,一幅幅悲壮的画面冲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莫……叔……叔!”小丞丞望着病榻上气息将尽的男子,小手轻轻握住男子瘦削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叫道,生怕这一声呼唤都会弄伤了男子似得。
“呃……嗯……!”男子的眼中突然神光焕发,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答,只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他而言,却太过艰难。他的伤太重,早已无药可治,可他却一直撑着。
“哎!造化弄人,莫崖,三年来,真是苦了你啊!”古月痕闭上眼睛,苍老的面颊上竟也划过一道泪痕。莫崖的伤太重了,即便是古月痕数次采摘玄药为其治疗,都没有疗效。
当年一战,他浑身筋脉尽断,生机几无。若非因为心事未了,强行吊着一口气,恐早已经离开人世。
小丞丞心中无比复杂,原来这不是自己的父亲。那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的父亲在哪里?自己的娘亲还活着么?这一连串的剧变,令小丞丞有些恍惚,感觉太不真实。
而就在小丞丞愣神间,莫崖眼中的神光却骤然消散,惟一的一丝生机也彻底消失。三年了,整整三年,他在拼命支撑,就是想看到小丞丞记起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谁。
而如今,一声莫叔,足矣!大哥大嫂,你们的嘱托,我完成了!只是,我无法再看着丞儿长大,看着他为叶族洗刷冤屈。
“莫叔,你怎么了?莫叔!”小丞丞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手掌渐渐变凉,顿时惊慌起来,眼中留着泪,惊恐地望着古月痕。这是第一次,他面对了一个亲人离去,那种深深地无力感,犹如梦魇一样,将他拉进了深渊。
“孩子,让他去吧!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古月痕轻语,话中透着悲凉。
“爷爷,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下子小丞丞就没有了娘亲,没有了父亲?现在,连莫叔叔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小丞丞感觉到心痛的厉害,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最珍贵的所有东西,却又无力去追寻。
古月痕眼中满是苦涩,心中长叹,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为什么这一切来的竟是这样突然。原本以为我这个老不死的会先走一步,不曾想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命运真是玩弄世人啊!
小丞丞趴在古月痕肩头,哭了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这一天,他实在是过得太累了。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而已,一下子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又岂能撑得下去。
古月痕将小丞丞交给村长,而后一把火将小丞丞他们住过的草屋烧成了灰烬,连带着莫崖的尸体,尽皆消失在熊熊大火之中。
村民们看见起火,纷纷拿起工具欲来就火,不过却都被村长拦了下来。古月痕告知了村长一些事,希望村长能有所准备,并且销毁了他们曾经的痕迹,以免将来有人追查至此,连累了阴山村众人。
“古师傅,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村长站在古月痕身旁,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道。他知道,以后阴山村再没有小丞丞这对父子,就像三年前也不曾出现过一样。
“若是老天再给老夫几年时间,我定要让羽族血债血偿!”古月痕双目微眯,淡淡地说道。只不过在那种极为平静的语气里,连村长都是感受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杀意。叶族上下数千人,如今还剩下几人生还?
“只可惜老夫寿元将近,时日不多。丞儿尚且年幼,老夫只想陪着他多多历练,至于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却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古月痕叹息一声,眼中流露一抹无奈。若是他能多活几十年,何愁培养不出一个巅峰强者,叶族的冤屈岂会不平?
“古师傅,您……”村长闻言大惊,他一直以为古月痕虽然年迈,但也尚可护得小丞丞成长。今日听到古月痕的话,如何能不惊讶。早知如此,村长当初肯定不会说那等话啊。
“村长,你也不必劝我。我们二人留在村子里,对你们没有一丝好处,反倒会惹来更大的祸端。更何况,丞儿若想报仇,留在这里绝无可能成功。”古月痕似看出村长的心思,笑着道,十分淡然。
“可是,外面的世界何其凶险,小丞丞如此年幼,恐怕……”村长面露忧色,他阅历丰富,如何不知当今的世界以实力为尊。小丞丞虽天资纵横,可毕竟还没有成长起来,极有可能夭折啊。
微风拂过,发须轻摇,古月痕目光深邃,似看尽世间沧桑,又似看破的六道轮回。沉默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强者之路,本非易途。偏居一隅,固然无生死危机,却缺少了逆境的磨练。心智不坚者,即便天资再好,也难登上骨境巅峰!若是他想要夺回他的一切,必须要独自去面对将来的一切,谁也帮不了他!”
“更何况,于他而言,若是终日躲躲藏藏,恐怕不消多时便磨尽了锐气,沦为凡夫。与其如此,不如将他放入茫茫大陆之中,若是真龙,则自可遨游九霄,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若是懦夫,自然籍籍无名,倒也省得落了叶族的威名!”古月痕暗暗捏拳,沉声说出这一切。
村长心中有感,自然明白古月痕话中的意思。古师傅何等强者,自然不愿看着丞丞整日活在追杀与藏匿之中,那不应该是叶族之人应有的作风。要么你就披荆斩棘,逆流而上,一步步登临绝颠;要么你就甘于平淡,隐姓埋名在这大陆之中,不须再提叶族之名。
但是做出这个决定,古月痕又是心中何其矛盾。
叶族几乎灭绝,唯留下这一丝血脉,岂可轻言放弃,自然要闯上一闯。但是修炼之路又是何其艰辛,古月痕深深明白一个没有势力支持的天才想要成长,甚至比那些资质普通的人更加艰难。
“古师傅,我知道我一个小小村子的村长,帮不了丞丞什么!但是只要丞丞想回来,我阴山村的大门,永远为他而开!这里也永远是他的家!”村长突然抬起头,直视古月痕的目光,郑重地承诺。
他不知道以后的小丞丞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会有多少的仇家和敌人,但即便全天下都容不了他,阴山村依旧是他的依靠!
“村长如此胸襟,令老夫我汗颜啊!”古月痕神色复杂,有些动容。古月痕纵横大陆数十载,见惯了尔虞我诈之辈,看多了骨肉相残之局,但是如今日这般的感动,却是头一遭。这一声承诺,无关其他,唯在于情。
“古师傅为我阴山村的娃子化生玄骨,这乃是对我阴山村的再造之恩,我等无不铭记于心!何况小丞丞从小便在村子里,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我的话,于情于理都是对得!哈哈哈……”村长爽朗地笑道,很是满足。
“村长,其实炼骨一事……”古月痕似有话想说,却被村长打断。
“古师傅,我明白!阴山村出现骨者一事早已传出去,不用多久,必将有人登门。若是丞丞突然消失,肯定会引起对方怀疑,进而引出很多麻烦。如今小壮他们也化生玄骨,这一点自然就不消顾忌了!至于其他的麻烦,我等自能解决”村长笑着道,眼中闪烁着智者的光芒。
“你是否觉得利用了小壮他们?其实完全不是,我阴山村可以很久没有出现骨者了!而且不管是小壮他们还是我们这些老一辈,都希望丞丞能平平安安!不要说当幌子蒙蔽对手,就算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我也毫不吝惜!”
“我看谁敢!”村长此话一出,古月痕突然怒目圆睁,浑身气势暴涨,如欲噬人。不难想象,此时若有人欲对村长不利,恐怕连渣都不会剩下!
“古师傅不必动怒,我等自有保命之法!”村长眼中露出神秘之色,似乎真有玄机,不惧强敌。古月痕见状也是放心不少。
说话间,村长从怀里摸出一块物件,放在手心。古月痕一看,却是大惊之色。
这是一块玉佩,晶莹紫玉剔透玲珑,呈一片叶子的形状。其外镶有一层琉璃金边,金光熠熠,璀璨夺目。紫玉内部,一枚金叶纹理清晰,,似蕴含了天地灵性,有无尽奥妙沉寂其中。
“此物便是当年发现丞丞时,在其襁褓之内寻得!我保管了三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村长有些感慨,面色悚然,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对巨眼,恐怖慑人。
“这是……叶族的至宝——乾坤玉叶!”古月痕瞪大了眼睛,充满了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