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打起了沉重的呼噜声。
朝阳落到屋子里，湿润的地面，洒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和呼噜声交相辉映。
王宁几乎不忍心叫老袁吃早餐。
老袁爬起来，也不洗漱，边吃面条，边说：“辛苦你了。”
“你不怪我就好。”他喘着气说。趴在地上做俯卧撑，汗湿透了衣裳，也没有练体的武术，就这样去炼气力。这一晚，他没睡觉，睡不着。俯卧撑做累了，山脚下，沿着小溪走一会儿，想起白天和静子的争吵，烦了起来，沿着小溪跑步，跑的要趴下去了，休息一会儿，回到屋里，做了早餐，不觉天亮了，吃完，叫醒老袁，又咬牙做俯卧撑锻炼身体。
老袁放下碗，忽然说：“小王，你该去拜个师傅，加入府里的护卫队。我觉得，你的异能是非常可怕的能力。”他看着咬牙坚持，数着“四百五十”，两手发抖，死命地坚持做俯卧撑的王宁，说：“而且你能吃苦，你要是去拜个师傅，不到几年，你就能到进化期了。”
王宁知道，他的异能是不错的战斗异能。他虽然本身没有战斗能力，可是，他能去操纵妖兽的思想，去攻击人。所以，多年来，没有放弃锻炼身体。但是，要他去万剑府的护卫队，他绝不能接受。而且，一直极力隐瞒天生异能这个大秘密，就是为了不效力于万剑府，去做打手。
阿爸是怎么死的，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觉得，杀死阿爸的，不是火云派，而是万剑府……府主！
“加入护卫队？呵呵，去卖命？”王宁手一软，趴在地上，低吼一声，手肘抵着地，爬了起来，靠在树上，说：“我的命只有一条，可是，主子们可不觉得我们这些下人的一条命重要。”王宁冷笑着说：“价值越大的奴才，下场越凄惨。”
老袁叹气说：“我听说过你阿爸的事，那完全是意外，府主也是逼不得已。”
“是的，一个逼不得已，阿爸永远离开了我。”王宁红着眼睛说：“我发过誓，永不替万剑府卖命！”
老袁看了看王宁，王宁不是个感性的人，一向冷静，话不多，和他不一样，并且从来不说这些危险的话。可是，今天，似乎说得有点太多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老袁缩着身体蹲在火炉旁烤火，搓了搓手，低声说：“小王，你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要是被别人听到，我们就死路一条了。”
王宁怔了一下。
是的，他竟然把心里的话这么大声的说了出来，对万剑府的怨恨，对阿爸的执念。
奴才，要管得住嘴，这是万剑府生存的第一法则。
“静子要去修行，高考志愿填的恒大异能系。”王宁懊恼地说：“当初，静子偷偷去加入学校武术队，去学武，当时，我就该去阻拦的。她现在，野心更大了。”
“是人，就有野心。你也一样，不是么？”老袁淡淡地说：“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刻苦地锻炼了。”
“静子不一样。”王宁瞪了一眼老袁：“练武，修行多苦，你也知道。和妖兽，和人打斗，乃至厮杀，流血，这样的日子，我不想静子去过。”
老袁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你有足够保护静子的能力，我想，他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王宁沉默了。
“小王，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知道，你不是甘心在万剑府做一辈子奴才的人。”老袁苦笑着说：“你也知道，大概这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人，就是我了。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不利。我只想你说出来，心里好受点。”他用棍子戳着炭火，将烤干的衣裳丢给王宁，示意王宁将汗湿透的衣服换了，这个天，早上十分寒冷。
老袁拍了拍王宁的肩膀，如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几年，他早把这日夜陪伴自己的王宁，当做自己的亲人了。看到王宁的压抑，他常常觉得心疼。王宁的痛苦，他明白，没有奴才能摆脱万剑府，这是百年来，未变的事。一朝是万剑府的奴才，一辈子都是。即使赎身，也摆脱不了万剑府的控制，只要你有价值。
“我的打算？很简单，有一天，有能力带静子远走高飞，躲到一个可以不用听人使唤，没有主子的地方，自由快乐，安静地生活。”
老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也想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么？
该回去睡一会儿了，和老袁道别，王宁拖着无力，困到极点的身体，缓慢地迈着步子，在冷风里行走。
大片低矮的平房在蜿蜒绵长的河堤下矗立。
平房的建筑风格一样，连墙壁的颜色也一样，是古旧的白色。数量又极多，陌生人走进这里，肯定会迷路。
王宁也要看门牌号才能找到宿舍。还没进门，一股脚臭混合汗味，还有不知道什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熟悉而又令人难受。
屋子摆了四张上下铺，紧紧地挨在一起，没有多余的空间，中间的过道还没有床大，最后一张床挨着的是墙壁，然后是洗漱的地方，一个水泥砌成的凹槽，上面有三个水龙头，角落里有一个台阶，台阶围着半个人高的围墙，很狭小的空间，方便的时候，睡在上铺的人能看到你拉屎的模样。洗澡也是在简易的厕所，便池上方吊着一个蓬头，定时供应热水，晚上19:00到21:00，。
这里住的都是万剑府的男下人，男下人大多在府里干杂役或者农活，都是粗人。他这样服侍人的下人，还真没有。
虽然都是男人，但把身体暴露在别人的眼睛里洗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搬来这里有六七年了。以前住在家里，但是家里太小。他长大了，母亲觉得，他一个男人，虽然和儿子差不多，母亲也把他当做儿子，但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和母亲以及静子睡一个房间，还是容易引来闲言碎语。于是，他搬了出来。自从和静子确认恋爱关系后，他也觉得和静子住一个地方不方便。
万剑府结婚的下人，是能分到独立的房间的，但是面积不大，是小套间，只有卧室和卫生间。王宁的阿爸在世的时候，是有机会分到更大的房子的，但是，他阿爸拒绝了。
一身滑腻腻的，难受。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冷水淋在身上，冷得想死掉算了。
“王宁，你有没有和女人睡过？”
上铺的家伙刚醒来，被子里的手在耸动，这家伙叫郑三，大家做这解决需求的事，都遮遮掩掩的，这家伙从不避讳。
王宁脸皮薄，被他一问，脸有些红，低骂：“你别盯着我。”一个男人一边盯着你的躶体，一边解决需求，奇怪的感觉难以形容。
“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郑三缩进被窝里，床加速摇动，“旮旯旮旯。”
又问：“你到底和没和女人睡过？”他喘着气说：“好想试试女人的感觉。”
“当然睡过。”王宁说。
一百个没经历过女人的男人面对这个问题，九十九个都会这样回答。
但是郑三信了，他又看过来，王宁忙用毛巾挡住下面，说：“不能让我好好洗个澡，老看着我干嘛？”
“好，不看，不看。你和我说说，和女人是什么感觉？”宿舍里，大家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
郑三这话，引起了另一个醒来的室友的共鸣，说：“非一般的感觉，嗯，不仅身体，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在你身下叫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就觉得……啊，我也形容不出怎么爽，是吧，王宁？”
王宁苦笑着回答：“是。”弄得他也起了心思，身体有了反应，不敢拿开毛巾，冷水淋在身体上，火热却褪不去。忽然想到了静子，静子身上的香味。
“你的比我小。”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了头，在他快速拿开毛巾，穿裤子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女人，是喜欢长的，还是粗的？”
受不了这家伙，王宁红着脸瞪了一眼郑三，说：“滚！”
“王宁，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郑三不知道为什么，穿衣服的时候，躲在被子里穿。室友爬过去，掀开被子，大笑：“哈哈，郑三，你吹牛逼，这么小，好意思说比王宁的大。”
郑三恼羞成怒，和爬过来的室友扭打在一起。
“王宁妹妹那么漂亮，你也配得上？”室友力气比郑三大，坐在郑三身上，打败了郑三，压着他，说：“我还有点可能。”他抖了抖手臂上的肌肉，看向王宁，说：“是吧？”
“去，去！”郑三推开室友，说：“你个挑粪的，也不怕臭了人女孩子。”
室友负责给万剑府后山的田施肥，每天担粪，力气很大。他工作自由，早上可以睡懒觉。
“草，老子是农民，看不起农民啊，没我，你有饭吃？农民最可贵。”
郑三不理他，下了床，趴在围墙上说：“我在停车场，主子给的小费不少，虽然要上交大部分给主管，但是，论收入，我绝对杠杠的。”郑三的工作是看守停车场。他会阿谀奉承，又拉的下脸皮，脑子灵活，拿了一套工具，在那帮主子擦鞋，拿的小费不菲。
王宁哭笑不得，擦干净身体，钻上床，对床下的郑三说：“不要吵我，累死了，刚在兽场工作了一晚上，没工夫和你扯皮。”
其实隐隐得意，他们看上静子，说明，静子好。这么好的女人，却钟情于他，是他的。
心里又一沉，静子……昨天说，要和他分手。翻了个身，望着苍白的墙壁，发起呆来，哎，静子这个样子，哪里拦得住。既然拦不住，就只能帮助静子。
一百个不愿意静子去修行，也没有办法。
静子在家做什么？高考完了，也不用学习了。在家里看电视，上网？或者练习武术？静子这丫头是个倔强的丫头，一旦下定决心去修行，恐怕会花掉全部心思在上面。大概在家里练习武术吧。
在书店能买到的武术书籍，练体效果不大。武术，是人类至今为止，最快的强健身体的方法。异者初期都是靠武术来修行，到了后期……大多是不需要强健身体的。
进化期通过锻炼，令身体达不能再强化，潜能耗尽的地步后，力气大约可达到成年人的两倍，一百斤的东西也能轻易的举起来。十多个健壮的男人围着进化期的人打，也是打不过的。
通常天赋较好的人从小练习武术，强健身体，大概三十岁能到达进化期。天赋一般的，三十岁没有到进化期，一辈子也不能了，三十岁是一个坎，那时，筋骨开始老化。
好的武术能事半功倍。
王宁想，得去买一本好的武术书籍送给静子。
郑三爬上了他的床，又在他耳旁唠叨了。
他白了他一眼：“静子考上恒城大学了，以后有了不得的前程，早晚会赎身，你就别想了，你配不上。”
郑三愣住了，颓然地叹了口气，爬下床，喃喃地说：“长得好，还这么聪明，哎，算了，算了，我去洗我的车，伺候主子们去。”
室友在旁附和：“这话倒是，咱还是别想了。昨天看到静子从学校里回来，坐奔驰呢，大概学校里有小男朋友了，嘿嘿，还是富二代呢。只是王宁不知道而已。”
王宁瞪了一眼室友：“胡说八道，外面的车哪里能进咱这儿。”万剑府是不允许外人的车开进来的，万剑府三百米外，便要下车，步行。
室友饶了饶脑袋，说：“也是啊，也许是我看错了，离得太远。”
王宁睡不着了。
叠好被子，换了一套衣服。
衣柜里放着两套衣服，一套破破旧旧了。另一套，崭新的夹克和牛仔裤。他长得白白嫩嫩的，穿起这套衣服，倒不像下人了，主子似得。这套衣服买来两年，穿不到十次，舍不得穿，所以看起来，新的似的。
翻出银行卡，放在口袋里。这是工作六年的积蓄，四万二千块钱。这些年，大部分钱花在静子读书和娘看病身上了，即使省吃俭用到极限，也存的不多。
打算买星石和武术秘籍给静子，这些东西，要去南城拍卖行寻找。坐公交车，要两个小时。
万剑府大门口人来人往，几乎看不到车，偶然开过的车，那一定是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是万剑府林家直系子弟。
公交站就在大门侧边。
公交车上，坐在他旁边以及前面后面五个座位的人，似乎眼光一直若有若无地放在他身上。
而且这五个人，总感觉对他有一股敌意，或者说……杀气。
大概开了八站。
坐在他身边的中年人忽然搂着他的肩膀。
这中年人剪着寸头，眼光凌厉，身上冒着一股浓厚的凌厉气息，那是力量的感觉。探测器传来警告声：危险，敌人战力高于您两倍或者更多，无法探测具体战力，请您不要反抗，报警协助。
“兄弟，跟我下车。”
王宁眉头一皱，中年人捏住了他的肩胛骨，仿佛一把锁一样。他忽然想，这人的手能把他的骨头轻易捏碎！绝不是错觉。王宁稍微动一下，还没有反抗，中年人收拢手臂，就把他死死地箍住，在他耳旁，低声说：“再动，我就捏断你的脖子。”中年人的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先生，你恐怕认错人了，我和您无冤无仇。”
中年人阴冷地笑了起来，说：“是的，我和你没有仇，可是，你知道，昨天，有一个人因你一辈子不能站起来了。”
王宁忽然想到了昨天那个小姐出手教训的年轻人，难道……
“你想起来了吧？你主子，我们自然不敢惹的，当然，害我们少爷的人也不是你家主子，是你！”
中年人掐着他的脖子，像和一个老朋友抱着似的，笑着，神色轻松，搂着王宁，在报站声响起时，下了车。
下车的还有四个人，是从一开车就坐在王宁前后座位的人，将王宁和中年人围得密不透风。
怎么办？
王宁手掌心流了冷汗，他没有尝试反抗，因为明白，没有作用，战力高两倍，这代表，他是绝对打不过的。何况，还有中年人还有四个同伙，走路的姿势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人。想逃，难于登天。
难道，只能等死？
那年轻人落得这么严重的下场，毫不怀疑，他们会用残忍的手段对付他，甚至，杀了他！
王宁惊恐地说：“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哪？”中年人冷冷地看向他，手拍着他的脸，说：“当然是去见我们少爷，他可想念你了，昨晚疼得叫了一晚，念念不忘的，可就是要折磨死你，报仇。”
看到王宁吓得脸色苍白，中年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