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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赎身

斩苍龙与柳晚照缠绵半夜,柳晚照依然药力不退,面有春色,但身体不再滚烫,性命应该无虞。然而这药力如此厉害,如果不能及时将药劲清除,恐怕柳晚照自此便会性情大改,真的成了一个风流娼妇。她只是一烟花女子罢了,门主他们还在等着我复命,再晚回去只会增添担忧,苍龙有些难以抉择。

床上躺着的柳晚照依然还未清醒,床上花红鲜艳点点,玉体横陈神情更是娇美。烟花女子竟然会是处子之身,苍龙也是想不到。“哎,怎么也是一夜露水情缘,大丈夫岂能视而不救。”苍龙用床被裹了柳晚照,背着她趁夜离开了醉仙轩。

他只能寻了家偏僻客栈,让店家准备了浴桶热水。二人赤身入水相对,苍龙运劲为柳晚照依着各大经脉穴位行血运气,桶中水逐渐变暗转红,等到苍龙运功完毕自行闭目调息,水竟然变成黑赤颜色。江黎出自血杀剑派,擅长易容不足为怪,可这药物霸道异常,决非他可以制得。天下间精擅药物的大抵也就泰山南宫世家、川蜀唐家与隐世西南的夜隐一族,江黎既是正天教教众,这药物八成是源自南宫世家。

提起南宫世家,李云帆已是怒火中烧,二家血仇不共戴天!

只听啪的一声,苍龙脸上结实挨了一耳光,他睁眼看去,除了柳晚照,哪还有旁人。柳晚照药力驱散,也逐渐清醒,正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己赤身相对。方才忆起昨夜被人偷袭,好似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恍惚中遇到了那头戴斗笠的红衣人,还与他行了闺中之事,梦中人的面貌虽然模糊,却也是俊逸不凡。再看对面这男子,长得称不上英俊,麦色皮肤浓眉大眼,面貌刚毅透出阳刚活力,尤其一双眼睛似乎写满了故事。

她有些分不清何是梦境,何是现实,但眼前这人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是毋庸置疑的。她杏目圆睁,瞪着这个夺去自己贞洁的男子。“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苍龙也不答话,这时候解释又有什么用。索性反身站起来出了水桶,他背上脖子部位刻着一个叉十字刀疤,醒目而狰狞。

见他不理,柳晚照更是又羞又怒,“恶人,你是聋子吗?”

“我该走了。”斩苍龙见她已经无碍,不想再耽搁了。

“你污了我的清白,就要一走了之?”

“姑娘,我斩苍龙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你中了天下至淫毒物,当时我无有其它选择。”斩苍龙还是不想她会恨他,尽管她是一个红楼女子,毕竟自己确实夺走了她的贞洁。

“你倒是要救我,才污了我的清白,莫非我还要感恩戴德一番?”她怒斥道。

苍龙也不管她,兀自穿上了衣服。柳晚照这才发现,这人不就是昨夜那头戴藤织斗笠,身披黑色披风,着红色衣服的男子。她心一下乱了。苍龙正要离开,也不知道她是伤心,还是庆幸,柳晚照泪如雨注,自言自语地说道:“醉仙听琴琴停仙醉。”

斩苍龙知道她认出自己,停下来说道:“红叶知秋秋至叶红。柳姑娘,你还是忘了吧。”

柳晚照从水中扑出,拉住苍龙,哭泣问道:“忘?你要我如何忘却?”

苍龙缓缓地回道:“十几年前我本就该是一个死人了,如今我活着只为了复仇二字。”

相儒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心若千结,

无情更胜有情处。

李家的御芸山庄在群山密林深处,舟车不通人迹罕至,与日月星辰共舞,与鸟兽飞鱼为伴,非是李家嫡血之人根本不知如何前往。这时的苍龙、虚空、云灵与夜影还叫作李云帆、李云航、李云灵与李云影,四人年纪相仿,与李云灵的父亲李子其以及七叔李子誉逃到山庄里,李子其排行子字辈第五,虽然他逃脱出来却身负重伤,伤好后却瘫痪在床。整个山庄除了这几人,便只有看守这山庄的一对夫妻,刘伯与刘娘。?

李子誉一心想查出陷害李家的凶手,为全家报仇雪恨,不禁自己苦练不缀,对李云帆四个孩童更是严加管教,除了吃饭洗漱休息,白天除了读书识字,便是马步、腰桩、刀法、轻身功夫,夜晚便是调息吐纳修习内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日不曾改变。四人中只有李云帆资质最佳,所以李子誉对李云帆最是严格。

李云帆与李云航、李云影都是童子,天性顽皮好动,这般无趣自然是难以忍受。李云帆便偷偷捉了只云雀,藏在瓦罐中,这日趁李子誉为李子其推拿血脉,李云帆、李云航、李云影索性偷懒嬉玩,李云帆将云雀脚上绑了线绳,牵在手中,云雀飞来飞去,也不得脱。

三人正玩的开心,突然一块小石头飞来,正中空中云雀,石头力道威猛,云雀立时跌落在地,已是活不成了。三人知道是李子誉,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你又偷偷告状,你等着!”李云帆心中怒火中烧,用幽恨的眼神直盯着李子誉身后。

而李子誉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云灵,李子誉恨这几个孩子不争,让三人倒立而跪,手中软鞭已是一人抽打数下,大声叱责道:“你们不要觉得自己还活着,其实你们早就死了。如今你们的一切只有一个仇字。”

又是一人一鞭,三人疼的眼泪都止不住。“你们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为了我们李家,查出陷害我们谋逆的幕后黑手,为我们李家洗清冤屈。”

鞭鞭入肉,声声入耳。

“你们为什么活着?”李子誉大声问道。

“复仇!”三人齐声一致。

“我们如何对得起李家列祖列宗?”

“复仇!”

云灵的玉儿死了。玉儿是一只白兔,想是迷了路闯进山庄,云灵养了好久,如今却被人放了有毒的草籽害死。云灵哭的眼圈红红的,刘娘安慰着她,但她这次真的怒了。

李云帆三人正在山溪处洗澡嬉戏,不注意,一把刀竟然架在脖子上。

“你为什么要弄死我的玉儿?”原来是云灵。

李云帆不敢回头,嘴硬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下的毒?”

“你赔我的玉儿!”

“你不要胡闹,啊!”李云帆杀猪似地叫起。

刀尖滴血,云灵极快地在李云帆的背上刻了个叉十字,“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的玉儿。”

云灵突然扔了刀,止不住的哭泣,仿佛比刺在自己身上还要悲痛,任谁也劝不动。李云帆忍住痛,还是哄道:“你干了坏事,怎么还好像我错了一般,不就一只兔子,我再抓一只给你。”

云灵抬起头来,还是哭泣:“玉儿只有一个,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你永远不可能找到相同的自己,

即使是昨天的你与今天的你,

人生多一些回忆,

总好过那么多的空白。

苍龙想起云灵,尽管很想甩开柳晚照的手,但他依然没有做,或许两个他都喜欢,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苍龙,你就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你真的要一走了之?”柳晚照依然不肯放弃机会。

“我已经有妻室了。”斩苍龙犹豫了下,还是说出来,柳晚照毕竟只是一个文弱女子,而自己的命运注定只有去复仇,不到杀死南宫宏的那一刻绝不罢休。自己能给她什么,也许除了无休止的担忧恐惧,什么也给不了。

“大丈夫三妻四妾,我出自风尘,不敢争名分,只求……”

“烟花女子,不必遵纲守节。”斩苍龙已是狠下心来。

柳晚照顿时心碎不已,她终于松开了拽住斩苍龙的手,而他也不曾回头,就这么迈步走了。

此情款款郎去无意,

此恨绵绵妾归风尘。

花魁柳晚照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消息在醉仙轩已是如平地惊雷,然而更让这平山城人奔走相告的却是,二日后的八月初一,醉仙轩要举行柳晚照的赎身标会,当晚任何人均可竞标,出价最高者还须明媒正娶将柳晚照接回家,倒是妻妾名分不求。能与绝色美人共度良宵日久相伴,自然让诸多公子富商心动不已。

圣启四年八月初一转眼即到,入夜时分,柳晚照在醉仙轩别院内兀自发愣,愁眉不展脸色不佳。

“小姐,你真的要离开醉仙轩?”婢女小荷面有悲色,也是不舍。

柳晚照脸上挤出苦笑,安慰她道:“姐姐嫁出去,离了这风尘烟花地,你该为姐姐开心才对。”

“姐姐常说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会是一个英俊不凡才高八斗的男儿,这肯一掷千金的恩客哪有这样的男子。我看姐姐这几日心事重重,一筹莫展的样子,就知道虽然姐姐自己执意要办这赎身标会,但心里根本不曾高兴。”小荷人小却也机灵,另一个婢女小月就没这么多心思。

柳晚照也不知道怎么答她,还是说道:“我只是离开你们,心中感伤罢了。”

小荷还要说话,那边老鸨花姨正好过来,虽然徐娘半老,也是风韵犹存。

“晚照,你若是反悔,我拼了醉仙轩的声誉,这便去取消了,花姨也是舍不得你。”这可是摇钱树,她当然舍不得,自从几个月前,柳晚照年满十八出闺以来,醉仙轩一挽颓势,日进斗金。可柳晚照又性子刚烈,执意要办这赎身标会,她也不敢阻拦,好在大笔赎身钱也算补偿。

“妈妈哪里话,我只是心怀感伤,舍不得你们。时候也不早了,我这便过去。”

醉仙楼内已经是宾客满座,就连走廊过道也是占满了人。一众人见柳晚照出来,更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柳晚照强作笑容,却不时左顾右盼,自然是希望能在一众宾客中看到那熟悉的衣着身影。早有那管事的执事登台止住众人,大声说道:“各位恩客,且静一静。今夜华灯初上、夜色怡人,醉仙轩处处结彩、笙歌迎宾,乃是为了仙轩柳姑娘的赎身标会。”

下边宾客一阵应和,赎身标会正式开始,柳晚照也退回了轩内别院。

起价黄金三百两,相当于白银三千两。也不知何故,穆贝同与穆贝峰竟然都不曾出现。一阵豪客比拼下来,已是到了黄金一千二百零五两,在平山城内也可以购得一处像样的宅邸。还在叫价不断的,就剩下三个人。一个是平山城的贵族子弟越烨,一个是平山城最大的华朝商会茂源居少掌柜莫陌,最后一个是一白面书生,周围坐着几个随从,也是有些来历。

莫陌此次是志在必得,见这二人还在跟价,也不让随从再喊价,自己索性站起来:“黄金二千两!”莫陌出手如此阔绰,周围宾客也是一阵骚动,越烨见这比拼财力自己断然比不得莫陌,心中不快,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反身拂袖而去。

白面书生也不说话,手中折扇甩动,随从也早已报出价来,“黄金二千零五两。”

执事也大声报来:“崔公子出价黄金二千零五两,可还有出价之人?”

莫陌也是急了,这白面书生自始至终就比自己出价高五两,又算不得违规,一拍桌子质问那白面书生:“你每次加价五两,算是个什么意思?”

白面书生却不理他,执事那边已经又喊了第二次。莫陌只能抬价道:“二千一百两。”虽然莫陌家大业大,但为了烟花女子大费钱财,以后也是少不得被家中责怪。但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此时再行退却,岂不要在这平山城里颜面扫地。

白面书生还是加了五两,莫陌离开自己桌子,走向那白面书生,那书生随从已经起身阻拦。

众人知道这是要生事,二分奇怪八分期待十分热闹。

那白面书生示意几人不必,莫少掌柜刚要把手搭在那白面书生身上,其实他也无意,只是想言语几句,查探下这崔公子的来历。谁曾想这白面书生身法快如鬼魅,他手还未搭上,白面书生已经端坐到了旁边桌椅,手中折扇还是那般姿势,似是从来不曾动过。莫陌行商多年,江湖传闻自然也是听得不少,今日亲见也是诧异不已。

这一手身法甚是精妙,满桌宾客也是叫好不迭,莫陌见这崔公子出手阔绰身手了得,几个随从也是锦衣丝履,不用想家世必然不凡。莫陌好歹也见过世面,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自然懂得,当下一抱拳,说道:“既然这位公子对晚照姑娘一往情深,君子岂能夺人所爱,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茂源居莫陌颇想与阁下交个朋友。”

茂源居也是华朝有名的商会,白面书生听了茂源居,果然有了动静,淡淡说道:“原来是莫少东家,不才河北崔可名,家父与贵府上颇有些交情,你我二人当算是朋友,且坐下一聚。”

华朝纵横数百年,名门望族也是兴衰更替不迭,而河北崔家始终屹立不倒,自然是有着独到之处。崔家藏有高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卷,数百年势力盘根错节,官商一体生意遍布海内外,财力更是富可敌国。莫说嫡系,就算庶出分支也是产业兴盛,惟有崔门家传武功却是嫡系一脉相传。这崔可名刚显露的一手家传身法“凌空微步”,正是崔家嫡系一脉独步武林的身法。

那边执事看了情形,已经知道无人会再争,连问三遍,便大声宣道:“此次柳姑娘的赎身标会得标者便是今日的贵客崔公子,恭喜崔公子,请公子移驾台上。”崔可名站起来,向众人示意,随从早已奉上银票,他踏步走上台,签了赎身契约,又赏了执事等一众小厮,自是皆大欢喜。

这崔可名自小便立下心愿,那便是如百年前号称“武林第一公子”的崔家前辈“花流月”崔为文一般,坐拥天下七美,享尽齐人之福。如今他年纪轻轻家中已是五个妻妾,且个个国色天香貌若天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崔可名娶这五房妻妾,却并非全靠着家世,他本就是崔家嫡系近年来拔尖的青年才俊,才学武艺俱是了得,又生的英姿勃发俊朗不凡,自然情场春风得意。他因事来到这平山城,便被这花魁赎身的消息所吸引,满城传言柳晚照生的闭月羞花美艳绝伦,这等热闹他又怎么会放过。来到醉仙轩得缘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行吹鼓手、红衣花轿早已准备妥当,崔可名穿戴一新进了后院闺房来迎柳晚照,婢女小荷早备下茶点,在一旁侍候。小荷见所来之人星目剑眉面如白玉,白衣翩然尽显清逸绝俗,心中也是为自家小姐高兴不已。可柳晚照心早不在此处,就算这来人再潇洒,也是愁眉不展,难以高兴起来。

柳晚照执意办这赎身标会,自然是做给斩苍龙看,可斩苍龙终究还是没有出现。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戏总要演到底,不得已,柳晚照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去往平山城崔家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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