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初升,落雪一宿,最终归于黄土,仿佛在昭示着一切将尘埃落定。
花无颜一人站在城门之下,城墙之上百号弓箭手皆对准于她,城门更是有重兵把守,把这堵大门保护得滴水不漏。
花无颜面无神情地凝视城墙上的白衣人。
纵心中有千万怒火,识大局的她也不敢在此发泄。
花无颜咬牙切齿:“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放人。”
“携士诚投吾之下。”城墙上的凡若星开口道。寒风刺骨,他墨发飞扬,白衣冽冽。
花无颜双眸一凝,寒光乍现。握着暗夜神的手收紧,心中盘算着有几分获胜的把握。
城上人道:“天下大乱已久,东明根基早已不稳,城墙破烂不堪,朝廷内支离破碎,实乃病入膏肓也,何固执于它?识时务者为俊杰。”
花无颜嗤之以鼻。“尔国趁虚而入,卑鄙无耻,吾不屑之。”
凡若星身旁的奎龙眉头一拧,显然不悦花无颜的说法。“那莫怪吾没有提醒过公主了。”
未等花无颜反应过来,奎龙已经打响手指。随即,两个士兵架着一少年出现在城墙上。
见状,花无颜怒火中烧。
“凡若星!你到底想怎样?!给我放开名名!!”
凡若星泰然自若:“若星不想说第二遍。”
花无名纵使全身伤痕累累,但少年傲骨已成,遇事不再如年幼般痛哭流涕,而是冷静应对,是非黑白两分明。深知投降相当于卖国卖家,他是不会答应的!
他张了张口,许久不进油水,喉咙发涩,嘴唇干裂,一开口即扯动伤口,霎时血流不止,但他丝毫不在意,花无名破喉而出:“姐姐!不能答应!”
声音嘶哑,却异常响亮。
凡若星劝降他不成,反利用他让姐姐投降,实属无耻!
花无名的这句话换来奎龙的一拳。包裹着星力的拳头挨到小肚子上,花无名胃里一阵排山倒海,忍不住呛出苦水来,表情扭曲。
花无颜往前一步,对面的士兵立马对准她。她只能望而却步。
奎龙拍了拍花无名的脸,奉劝:“公主。你还是尽早做决定吧,免得小王子再受皮肉之苦。”
花无名劝阻:“姐姐,不能为我一人而做糊涂之事!”
奎龙逼近,花无名怒视。花无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凡若星却淡然置之。
“公主,时间紧迫,尽快定夺吧。”奎龙斜视而笑道。
花无名拧紧眉头,见花无颜为之所动,万分火急下,他喊道:“姐姐!你很好!名名很感激你,如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弟!”
言罢,花无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蹿了旁边的奎龙一脚,挣脱束缚,从城墙一跃而下。弓箭手齐齐对准花无名,万箭齐发,坠地后的他成了刺猬,倒在雪地上,血液迅速染红白雪。
一切发生得相当快,不过须臾,竟成这局面,大家始料不及,未曾想过他性子如此刚烈。
花无名落地瞬间,花无颜错愕,呆然在那里。
凡若星也呆了。突然质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名名!!!”花无颜大喊。
所有人不解的看向花无颜。
来自周围怪异的目光令花无颜穆然清醒。
老师推了推她黑框眼镜,斥道:“无颜同学,这里是课堂,不是你家,请你注意场合。”
花无颜抱歉的笑了笑,并谦虚道:“学生知道了,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老师见她态度诚恳,也不再为难。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题。
花无颜则重新捧起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浑浑噩噩之间,竟到了下课时间。
夏时见花无颜面色如土,关心道:“怎么了?”
花无颜叹气。奈何叹上几百个气,也无法将心头的沉重给叹走,反而更加严重。
花无颜回答的有气无力:“没事,就做了个噩梦而已。”
夏时给了花无颜一颗糖。
与此同时,耳响起凡若星的声音。“颜儿,你怎么了?”
花无颜骤然心生抵触之感。就莫名的觉得这声音相当恶心,打从心底厌恶的那种。
花无颜假装没有听见,故作自己的事。
凡若星不解,目光投向夏时。夏时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颜儿?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凡若星小心翼翼地询问,语气中关心可听见。奈何现在的花无颜烦躁得很。但还是敷衍了回去:“我没事!”
这让凡若星更加觉得花无颜有事。他抬手揉揉花无颜的脑袋,试图安抚她烦躁的情绪。
不料花无颜反手拍开凡若星,大声道:“别碰我!”
凡若星一脸愕然。花无颜抬起头,与凡若星对视:“你很讨厌,特别的令人恶心。所以求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会忍不住想杀你。”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扔到凡若星的身上,伤人的话一句不少。
凡若星不明白花无颜这是怎么了。何止是他这么想,花无颜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看着花无颜一副快哭了的脸,凡若星焦急了。
花无颜试图抚平烦躁的情绪同时,心道:真想快点回去啊。那些亦真亦假的梦就像是预告,总觉得在向她暗示着什么。花无颜深吸一口气,她明白,这种烦躁不安感来自这些寓意不好的梦,和自己的无能无力。所以,她把气撒在凡若星身上了。
凡若星说:“颜儿,如果你不想见若星,若星马上离开。”
言罢,转身欲离去。
花无颜伸手抓住凡若星的衣角:“抱歉,是我失礼了,我不是有意要说这些的。不好意思。”说完,她马上就收回手。
凡若星瞟了那只缩回去的手一眼,苦笑道:“没事,你我本无须道歉。”
花无颜道:“确实呢。”
凡若星道“快上课了,若星先走了。”说罢,转身而去。
夏时挖苦:“大小姐就是脾气古怪。”
花无颜翻了个白眼,呛道:“我爹宠出来的有意见?!”
夏时缄口不答。
因为那个梦,花无颜再无心思上课,频频走神。
自从看到容二哥的笔记后,她时不时的就做起一些噩梦,对于她来说是噩梦,她害怕梦中的那些景象会在现实发生,而她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她真的怕极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对凡若星发脾气,她很清楚,因为他是害死她亲人的罪魁祸首,不管在梦中也好,在现实中的也罢,凡若星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威胁,巨大的威胁。
但花无颜还是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做那些无虚实噩梦。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真的害怕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才导致她才这些梦?可那感觉也太真实了吧,真实到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后来形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就算忘记了,脑海深处它还在那般。花无颜问:“夏时,你有没有做过很真实的梦?”
夏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说梦啊,有,你问这个干嘛。”
花无颜小声说:“废话那么多干嘛,有就说嘛。”
夏时撇嘴:“这就是你问人的态度?”
花无颜立即绽开笑容:“放学我请你吃甜食,很好吃但又贵的那种,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夏时满意的点头:“其实我那个也不算是真实的梦,它是真的发生过的。我有个青梅竹马,跟你一样爱多管闲事,但在三年前去世了,她就死在我眼前,她痛苦的模样深深地映在我脑海中,有一段时间我很痛苦,常常梦到她来找我,责怪我为什么不救她,后来又因为某些原因,我释然了,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有时呢,那些荒诞不经的噩梦不过是自己心中那道过不去的坎。”
夏时陈述道:“你问这个是因为你刚才做的噩梦吧。”
花无颜点头:“不瞒你说,我已经做了好多种噩梦了,它们都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看似没有关联,但仔细想想,它们是连接在一起的,就像拼图,一小块的一小块去拼凑,完成后又让自己心惊那种。”
夏时奇道:“梦还可以这样的!如果是梦,不应该过几天就会忘掉吗?”
花无颜说:“不,我不但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了,你说怪不。”
夏时摸了摸下巴:“怪哉,会不会是你的记忆,然后只是你忘记罢。我有段时间就是这样,后来想起来了,才发现这些梦不过是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罢,只是我当时没有勇气去面对而已。”
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花无颜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她能有什么记忆被她遗忘的。陌上寻镜曾经消除过她的记忆,但她后来想起来了,这种消除记忆的应该是暂时的。会不会陌上寻镜真消除过她的某段记忆呢?就像当初在星甸城那般。
花无颜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不过先假设一下好了。假如陌上寻镜真抹掉她某段记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身上有着惊天动地的秘密,恰好被她知道了?如果是这样,应该直接杀了她才对,所以第一种不成立。会不会是关于完颜夕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花无颜百思不得其解。
“夏时,我的那些噩梦,仿佛是在预告,而且很真实。”
夏时俨然被花无颜语出惊人给吓到了:“你说预知未来的梦?!”
花无颜诚实的点头。
夏时觉得不可思议,他道:“你是在开玩笑吧,这些不过发生在小说漫画电视里,现实怎么可能发生。”
花无颜笑道:“哈哈哈,我也不相信,可某些事还真说不定呢。”
夏时调侃:“那你是预知未来会世界毁灭还是外星人占领地球了?”
“不是。是梦到我的家人在不久将来会一个接一个死去,而我却救不了他们,那种无力感就如同枷锁,束缚着我,我害怕。”花无颜抱紧了自己,她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无力感。
夏时端住了笑脸,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安慰:“别怕,那不过是梦。一切都会过去的。”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妈妈是这么说的。
花无颜托腮,蹙眉叹气。“希望如此吧。”
夏时道:“不管是不是真实的,既然知道了,就去试着改变。如果你选择逆来顺受,未来的你亦如此时这般模样,愁眉苦眼。”
花无颜苦恼:“话是这般说,可问题是目前没有办法。”
夏时又给了花无颜一颗糖:“办法总会有的。”
“确实。”花无颜撕开包装,把糖吃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