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那年被选定为少爷的仆,对,是仆而不是侍卫什么的,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仆人。少爷没有侍卫,老爷不会给他配备侍卫、侍婢之类的,因为,少爷是次子,他并非嫡系,又不受老爷宠爱,少爷母亲因难产而死,好不容易保全下的弟弟没出三天就死了。
少爷比我年少三岁,当我被选定为少爷的仆人时,少爷还在书房读书。书房,一直是少爷的天下。少爷四岁时就开始占据书房,据说他五岁时就识字过千,读完一架文史。在大少爷和三少爷努力练功时,少爷躲在书房静心读书。别人都笑话少爷痴傻,在这个力量才是王道的世界,少爷的行为被家族甚至是外人都当作笑柄,连爵爷为他而不耻,大少爷与三少爷更是以有这样的兄弟感到羞辱。少爷对此却不以为意,我深知,这是真智慧啊!于是,少爷的“愚行”让我不禁崇拜,弱肉强食的时代,要学会自保,学会隐忍,明哲保身,我实在钦佩少爷的聪明。
父亲对我被选作少爷的仆从而深感无奈,而我却觉得也许这是宿命所归,我从不曾与命运抗争,我并不认为所谓的抗争有什么意义,我坚信,命运的运转自有其中道理,人为的干涉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所以,接受的很平淡。从父亲的目光中,我也读出他的无奈,毕竟,他也只是个老仆啊。
房门前,是初次见面,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见一声“进来吧。”多么稚嫩的声音,却有一种别样的成熟。
进了房门,少爷抬头也不抬,我尴尬地站在门口。转身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后悔么?现在后悔还有机会,这有封推荐信,拿上它交给我父亲,他会给你安排别的事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会给我大哥当个仆人。”
实在难以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竟不禁令我萌生出一丝的恐惧,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右手抵住了门,以一种吃惊的目光注视着少爷。
少爷并没有抬头看我,而是在缓缓地翻着书。
”少·····少,爷。我,我哪里做的不对么?还请您宽恕奴才。“我单膝跪下,低着头,颤微地说。
也许是可怜我,也许是对命运的慨叹,总之,从我的余光中,我发觉少爷眼中的无奈与悲伤。
”你姑且留下吧!信,我就放在书桌上了,什么时候想走了,后悔了,拿走便是。“少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
我看到他幼嫩的小手上还蘸有点点的墨迹。是呀,他还如此年幼,也难怪他受人排斥,难怪兄弟都将他视为仇敌,他,太聪明了,也正是因为太聪明了,才会让人感到恐惧。
”少爷,有需要我做的地方,还请您吩咐。“我诺诺地向着少爷的背影说道。
”啊,知道了,会有需要你的时候。“少爷懒懒的说,但稚嫩的声音让人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知再回应什么,我住了口,看着少爷的身影消失在书房后的门帘。默默地,生活就开始了。
······
五年后。
少爷和大少爷,三少爷均被召去书房,据说是有什么安排。
我在书房的院外,向着里面望,希望着能看到些什么。但是门窗紧闭,我不由得担心,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利于少爷的事再发生呢。这几年,少爷的权利被一步一步限制,就连花销也被严重限制。少爷对此也是相当无奈。毕竟,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是去另外的一些什么,少爷常常这样说。
就在门外的时候,我偶尔还能听到几个奴仆的窃窃私语,他们在议论着什么,似乎有关爵位的继承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对少爷相当放心的,毕竟,他是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以后一定会被送到家族在某个小镇上的家族商会,或者干脆被逐出家门,不过那都是日后的事了,毕竟,在二十岁前,少爷还不是成年,加冠后,少爷才会经历这些。而继承人估计就是大少爷了,三少爷看着也是跟他的大哥关系很好,以后应该是靠着大哥的风头,他俩毕竟还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和少爷这个“外人”不同。
门开了,一样的剧情,五年来一直没变过,为首的还是大少爷,其后跟的还是三少爷,最后是少爷,他微微躬身,缓缓地关上书房的门。大少爷在前面走,阴郁着脸,其实他是故意装出来的,看三少爷欢喜的脸色就知道。
“噔噔噔······”一阵马蹄疾,马车稳稳停在清斋园的院门前,大少爷提起锦履,跨进马车,三少紧随其后,也钻进了马车。
一样的微笑,及时少爷已经长大了五岁,但是,那笑容的魔力依旧不变,陌生的人感到恐惧,熟悉的人感到温暖。
“我们走吧,回家吧。”
跟在少爷身后,七拐八转地,绕啊绕,终于绕道我们的小院——偏乐园,少爷起的名。自从我被任命为少爷的奴后,未出仨月,少爷便被”逐出“书房。(我这样认为的)少爷和我被安排这个爵府最东面的偏偏院。
或许少爷感染得,亦或许我自身就是如此,我对这里的生活相当有好感,静谧,平淡,不被人打扰,也不用去打扰别的人。
“快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啊!”少爷叹息道。
“离开?去哪里?怎么走?”听这话,我不禁诧异,平日里话不多的我,也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当然是去远方,你难道没有觉察到如今的时局有多么动荡?李蒙德啊,李蒙德,你还是没有看清这个可怜的世界,没有看到这可悲的家族的命运。可我看到了,我看到的是破败,是凋亡,是零落。如今的这个国家外表强大和谐,就如同这个可悲的家庭,但实际上,她的心,早就空了。这不过是玫瑰凋零的前一晚罢了,妖娆也只是剩下一瞬······”似乎是注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少爷选择了一声长叹来结束这段令人悲伤,令人担忧,令人恐惧的话语。那可真是一次长长的叹息,以至于日后很多年,在我的印象中,那都是最长的一次。只不过,我不知道,少爷感伤的是国家命运,是家族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我也不会问,除非少爷说,不过恐怕日后也不会再提吧。
“那么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离开?”不再担忧那不属于我的职责的问题,随他去哪,再远也和我无关不是么?
“机会快到了,快到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少爷止住了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可惜,我并没有听清,但是既然少爷说了快到了,我又着什么急呢?毕竟眼下,还有这更重要的事。
“少爷,今天有一位奇怪的人送来了这么一封信。”从怀里取出那封信,我小心将它递给少爷,或者说是呈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易碎玉石一样。
“哦?给我?这世道,竟然还会有人看得起我!真是笑话。无妨无妨,看看便是。”少爷似乎是自嘲一般,一边笑着一边拆开了信封。
信上并没有很多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上面写着:今夜子时,月晴时分,影落蚕桑下。
“居然打如此的哑谜,是看不起我雷加基尔么!不过,是有什么事呢?”少爷脸色变化的很快,大起大落之间让我看到了,他虽然智慧,但是孩童的纯真依旧闪耀,他还不够成熟。
“李蒙德,收拾一下我们要出发的东西,也许,再过两天,我们就要走了。”少爷扭身而去,似乎有些神色匆匆。
“是。”我以一种坚定地声音回答少爷,好让少爷感觉到我的忠诚和安全可靠,当然我是这样想的。
深夜。
我听见似乎是少爷的房中有些许的动静,动作很轻微,似乎是怕惊醒谁。我悄悄起身,没有点亮蜡烛,踮着脚,一点一点将身子挪上打开的窗户,企图去少爷那里看一看。
窗内,借着月光,我看到一道黑影,很恍惚,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定睛一看,没错,那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把泛着点点幽光的匕首,看他的身姿,似乎,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刺客,倒像是一个武士,如此轻微的动作,在他身上显得笨拙不堪。我不在担心,少爷一定发现他了,可为什么少爷迟迟没有什么动作,这我倒是想不通,难道,是少爷看他动作笨拙想要反过来暗算他?这我可不敢想,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这个刺客再怎么笨拙,他也是一定打不过的。除非······
我悄悄潜至距离少爷的门窗五米左右的范围,生怕万一少爷没给自己留些后手,我在这个位置,就是吓那刺客一下,也能救少爷的命。
眼见刺客就要靠近少爷,久久没有动作的少爷终于传来一声,“其实,你没必要来找我,我回去【惠春园】找你,你来的太着急了。”
刺客一听这话,想必一定是猛心头一紧,你看他那更显笨拙的身段就能看出。可问题他究竟是谁呢?少爷一定知道,可是,他偏偏不说,这可真叫人烦恼,少爷一向如此。
“你先走吧,我会去找你的,现在,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眼见事件暴露,刚要有所动作的刺客先生被少爷的又一句话惊讶的不轻。我看到刺客的身体略微的抖动,似乎是因为气愤,而并非恐惧。
转身,推门而去,就在他推门的一刹那,我才恍然明白那个人究竟是谁。也难怪他的动作如此的笨拙了。低下头,我潜伏在草丛中,大气不敢出,毕竟,要是他知道了,我听到少爷哑谜样的话语,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能避就避,这是少爷交给我的。
“李蒙德,他已走,你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