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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观雪

王子岐正于桃华苑中观雪,他眺目远望;只见风雪如龙,却偏偏落不见这桃华苑中。满苑之中,花草盛开;绿意盎然;温暖如春。

他身形修长,面容英武;颇类赵王,行事更是深肖赵王少时。公卿私下皆言其有人主之相。

他神色莫名,只自沉思。他深知自家只是赵王所立标靶,只为引人注目。然人心有欲,谁又甘为傀儡?他为王子,自然也要挣扎一番。这也是他到这桃华苑来的缘故。

桃华苑乃是赵王宫中九重御苑之一,原作天物苑;苑中皆是天下奇石,百草奇珍。后来桃姬入宫,甚得赵王欢喜;便将这天物苑赐予了她,以作居所。是以又称桃华苑。

桃姬面如桃李,肤如凝脂;艳冠群芳。自然也就为赵王专宠。她来历非凡,更有许多神异手段;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使得这桃华苑中四季如春;雨雪不落。此时风雪虽大,却也依旧落不进来。

想到这桃姬的神异之处,王子岐轻轻叹了口气;“四时运转乃是天时,以人力强逆;虽然神异非凡,却孰知祸福?不过却也难怪其能独宠后宫,这般手段;岂非正对了我父的心思?”不过这番想法亦只能深藏,自不可对人言。

“那赵政是个什么心意?”王子岐轻声问道。

“其心虽深,却不得不顺时也。”于他背后侍立的辛沉声回应。

“几人愿为囚徒?无论心意,皆不得不为也。其武艺若何?”王子岐又问道。

“生死之间,吾非敌也。或有可为!”辛依旧平静,丝毫不以敌不过对方而耻。

“虽如此,亦不过百人敌也;只合当下,非王之道。”王子岐不以为意。但语气之中却不由轻松了许多。

“奈何王之心,只在桃姬也。”辛说了句大不敬的话。好在左右皆是王子岐心腹家臣,都自充耳不闻;只作不知。

“虽如此,却事有可为;君王之心,不可测也。”王子岐心中发苦,不由说了出来。

辛正待欲言,却见远远地来了一对宫人,中间抬着凤驾;前后各有宫人散花,净水开道。依仗非凡,却是桃姬到了。

王子岐也听得动静,回转身来;见此情状,心中有了一丝阴霾:“其虽独宠,竟敢僭居王后仪仗。”虽是心中不满,面上却是恭谨异常。他快步向前,于驾前行礼道:“子岐问桃夫人安。”桃姬虽是独宠后宫,却也不过是夫人之阶;位虽尊,却也比不得王后。王子岐这番话虽是合了礼数,却也是暗示其僭越。

凤驾停下,桃姬坐于帘后;声如天籁:“岐是王子,勿用多礼。”王子岐顺势而起,他自明白桃姬的意思:我虽是王夫人,你也只是王子。

言语之间,二人悄然过了一手;不留痕迹,却又都探出对方心思。

王子岐挥手,退了众亲随;只留了辛在身边。桃姬亦是退去一应宫人,只留两个贴身的宫女侍奉一旁。

亦是此时礼乐不兴,规矩远不及赵政前世于历史之中所见的那般森严,因此二人才能轻易便搭上了线;其中亦有桃姬得宠之故。

王子岐侍立一旁,并不说话;桃姬也自沉默,不发一言。偌大桃华苑中,此时一片沉寂。

半晌,王子岐终究年浅;有些按捺不住:“桃夫人可曾观雪?”

桃姬闻言,一声轻笑;笑声直透人心,王子岐恍惚之间有销魂之感,好在随即清醒了过来:“此女果真非常,难怪能得我父独宠。”

却听桃姬道:“桃华苑中,不落风雪。”

王子岐自然知晓桃华苑的神异,他方才已然见过。然此风雪非是天象,乃是隐喻。桃姬也自明白,但她只作不知;且看王子岐如何应对。

“王城内外,风雪均沾;桃华苑地,其属王否?”王子岐沉声以对。所谓兵以正合,出奇制胜。然终不免对阵。王子岐颇知兵法,言语之中;甚合其道。

凤帘之中,桃姬默然不语;王子岐乘胜追击:“令当时也,孰相疑?”

桃姬终于变色:“熏熏物议,岂可避之?”

“只在王之心也。”王子岐轻叹一声:“岐虽王子,只求身安。”

桃姬自然知晓他话中的意思:“君欲出,安于何处?”王子岐沉默,他虽有谋算;却也不愿都说将出来。沉思一阵,回道:“义为吾弟,夫人所出;能安于内否?”桃姬闻言而叹:“位虽尊,不能安也。”

“义当时,可取封君。吾出秦,或可为臂助。”王子岐思谋再三,最终说出自家的一些谋划。与桃姬这等人,单只是言语是无用的,必须交些底子出去。

桃姬自有消息,她也知晓秦国不久定然生乱,无他;秦王将老,而赵有其子而已。以赵王之心,当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她心中也自推演一番,这才回道:“或可一试。”言毕亦不待王子岐回话,吩咐侍奉的宫女;起驾而去。

王子岐作礼恭送,也自与一众人等出了桃华苑。方出来,就见风雪袭来;王子岐也不避让,迎面而叹:“风雪如刀,人为鱼肉;无可避也。”身后众人皆默然,只簇拥着他出宫去了。

此时赵王亦在永安宫中观雪,永安宫乃是赵王居所;亦是赵王宫中最高的建筑,其最上乃是承天殿;乃是十余年前败秦之时所新建,自呈承天之运;是名承天殿。自建成后,便是赵王朝会之余,处理国政之所在。承天殿并没有太一殿大,但乃是赵王集天下名匠所建;其地取深海之晶铺就,晶莹剔透。其有六柱,每柱外包精金;镶刻盘龙,走兽;花草鱼虫。象曰六合。殿有八角,象曰八荒。更有一桩,立于承天殿;便能俯瞰群宫,远眺邯郸。平日赵王理政之余,就会在这承天殿中俯瞰群生。今日赵王自然也在此处。

看着雪落如云,赵王心中愈发不快;今日朝会上的事,他心中依旧余怒未消,孔息之深意;他如何不知。也正是因为深知其意,他才不可饶恕。“寡人虽霸天下,奈何不得时。。。”他心中也自叹息,开口问道:“岐去了桃华苑?”他身后侍立的一年老宫人回道:“朝会之后,子岐的家臣辛去访了秦国质子。后岐便去了桃华苑,见了桃夫人。”

赵王闻说,吩咐道:“赐岐金一万,车驾四乘;奴五百随驾。”老宫人应是传令。赵王心中阴霾稍解:“岐果类我,善用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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